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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銳紹:小人之交甘若醴 偏向炎涼逐世情——從近期國際合縱連橫看各國回應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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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文章】近期國際上的合縱連橫千變萬化,目不暇給。不過國際關係的本質只是「利」、「害」兩字,難有絕對標準,不禁令人興嘆:對外關係不是「君子之交淡若水」,而是「小人之交甘若醴」(源自《莊子.山水》)。平民百姓希望各國和平發展,「不向炎涼逐世情」(語出宋代曾鞏《刁景純挽歌詞》),但現實卻是:各國基於本身的需要,「偏向炎涼逐世情」。這不是某國的問題,而是人類的問題,故有今天標題。

(1)中國與中亞關係有新進展

──中國上周在西安與中亞諸國舉行首屆峰會,是中國外交近期的另一個成績。中國調整資源後,把其中一些重點從非洲等地調回中亞地區,其利立見,例如從地緣政治上鞏固了中國西向發展的穩定;日後還在中國設立常設秘書處,就像亞投行的總部在中國設立一樣,強化中國的國際角色。此外,中國與中亞地區的天然氣管道D線加快建設,油氣貿易將進一步擴大。得益之處,不一而足(詳見有關新聞)。

──中國趁機抵消俄羅斯在中亞地區的阻力。例如討論多時的中國-吉爾吉斯-烏茲別克鐵路,過去因俄國反對(因這鐵路減少了經過俄羅斯的貨運),現在再現藍圖。此外,由於俄方近期依賴中國的因素增加,中國趁機取得吉林和黑龍江貨物經海參崴(原屬中國領土)出口之便,大大減低陸路運輸成本,在經濟和政治上也有明顯之利。

──中國擴大了地緣政治影響力,強化中國通過中亞地區駁往歐洲的聯繫(例如鐵路和貿易),間接強化中國與歐洲(包括西歐)諸國的關係,配合分化歐美關係的行動,瓦解在中國東南周邊的圍堵,減少西方陣營壓力。上述效果將在中長期內看到。

(2)西方陣營與伙伴國各有側重

──G7(七國集團)最近在日本廣島開會,並邀請多個伙伴國參與,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更乘法國安排的專機遠道而來,令這次會議的焦點變成「針對中俄」。當中,歐洲與美國的對華政策不同,不想緊跟,所以在七國領袖聯合聲明中出現中間落墨的字眼。這方面已有不少評論,在此不贅。我想聚焦的一個角度,是G7以外的「伙伴國」心態。

概括而言,在現實環境下,它們力量較弱,擔心被欺壓:今天擔心美國恃強凌弱,但同時擔心中國強大後的壓力(有些國家形容中國是「粗線條以至粗暴外交和低質援助」),所以其心態是「一種擔心,兩個源頭」。於是它們在反應上採取「一種策略,兩個選擇」,即分別保持與中國和美國的友好關係,惟同時選擇跟中美在不同領域上合作;要達到的效果是:希望今日上升中的中國牽制美國,也希望現時較強的美國領頭制衡中國。

所以對中國而言,要考慮的問題不是純粹怎樣合縱連橫,而是能否利用別國對美國的擔心來加強中國的凝聚力,同時消除別國對中國的恐懼?這種恐懼不是外國炒作「中國威脅論」才出現的,而是其他國家實實在在感覺到的,至少在它們的預感中,是一種具體擔憂。這也是西方陣營能夠成功炒作「中國威脅論」的原因。

──繼G7峰會後馬上舉行的印度-太平洋島國合作峰會,也非常值得關注。這不單反映印度一面與中國友好,一面又爭取成為「全球南方」的領袖,平衡中國的國際影響力,更反映太平洋島國已看透兩點:一、中美角力已無處不在,爭奪太平洋島國是近年新動向,美國與巴布亞新幾內亞簽訂新的防務合作協議乃近期典型事例,間接提高了太平洋島國的身價,正是它們「綠楊宜作兩家春」的機會;二、但它們不能也不想選邊站,依賴中國或美國任何一方,所以印度就成了「最能代表太平洋島國利益的第三方」。印度亦卻之不恭,並將利用今年G20(二十國集團)輪任主席國的身分,創造平衡力量。

──可見全球的利益板塊已經愈來愈立體,不能再用「兩極」、「三分天下」或「多極」的平面角度解說。其中一個突出表現是,各個(尤其是相對弱勢的)國家除了講求實質利益(包括經濟、安全和援助)之外,也講求獨立自主的權力,而不再是以前西方列強控制別國,或中國現時影響某些國家那樣,由援助國或投資國主導一切,甚至沒有掩飾地剝削。這種盤剝式或殖民地式的跨國管治,已不能成為主導力量和有效方法,必須軟硬實力一起運用。

(3)內政是對外形象的延續

──中國歷來認為外交和內政可以分開,也必須分開。但當今之世,如內政不彰,不單影響內部穩定,還會影響外交策略,至少會成為被攻擊的一環,或者成為外國人民不喜歡中國的實例。這是不用外國政府和媒體挑撥都會出現的客觀效果。

舉例說,中國最近又強調警惕外國搞「顏色革命」、「和平演變」;惟觀乎各國實况,多是本國內政不善、貪污腐敗、民意堵塞、民怨四起、經濟下滑,「顏色革命」及「和平演變」才有基礎。這也是中國總結當年外國在蘇聯搞「顏色革命」導致其解體的主要論點,所以不能倒果為因,認為「亂源是外國製造的」。

──如上所述,中國對外是理智和務實的,因為有所制約,不理智就會受傷;但與此同時,必須避免因為內部沒有或較少制約而對內強蠻和愚頑。矛頭可以針對外國,但拳頭不要打在自己人身上。「攘外必先安內」的思維和行動已不能與時俱進,還會在操之過急下產生反效果。例如最近台灣第七次未能以觀察員身分參與世衛大會,北京認為外國不能政治化;但2009至2016年,台灣在馬英九執政期間卻可以用觀察員身分參與。於是外界會問:誰在政治化處理問題?

──面對上述中外問題,官方也許認為外國只是假紳士的「小人之交甘若醴」,所以只能同樣「偏向炎涼逐世情」,但這種政治哲學也令中國對外、對內均處於被動。中國可能需要新論述和行動,才能改變輿論上的困境,否則無補於事。我想,基於民族感情和國家利益,絕大部分中國人在中外問題上一般都會站在中國一邊;在官民問題上,一般會着重民間角度,這是很自然的平衡。所以,必須用具體言行來吸引民間自發和由衷的凝聚力,而不是靠吹噓、催谷或強制性的教育,就可以一致對外。長此下去,人民對官方亦不會有淡如清水的君子之交。

作者是時事評論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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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銳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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