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
劉銳紹：雲橫秦嶺今何在 身無彩鳳雙飛箭——從近期人事變動看政治、經濟和政策穩定
【明報文章】近期內地一些人事變動引起外界關注。「神隱」多時的秦剛不再擔任外長，去向未明，只能嘆「秦娥夢斷秦樓月」（唐代李白《憶秦娥》）。火箭軍的人事變動更多，前司令李玉超和副司令劉光斌據報正接受調查，雙飛箭頭沒有了。
忽然想起，曾經在風雲嶺上叱吒一時的秦剛，以火箭速度上升，如今與火箭軍前領導層同期消失，真像唐代詩句「雲橫秦嶺家何在」（韓愈《左遷至藍關示侄孫湘》）和「身無彩鳳雙飛翼」（李商隱《無題》）。故有今天標題。
由於人事變動是全國各級黨政機關均牽涉的問題，連帶政治、經濟等政策如何執行，所以值得從宏觀角度探討，如何才能穩定？
（1）基本事實陳述 難以猜測聯想
先旨聲明，由於外界難知詳情，故綜合中外公開信息，只作事實陳述和觀察，而不作分析和結論，各位可自行判斷。
──火箭軍除了上述李玉超等人消失之外，還有已退休3年的前副司令吳國華上月4日在北京逝世。有關方面稱吳為同志，並設立治喪辦公室。其密友張小陽少將披露，吳在家中3樓廁所「因病醫治無效，上吊身亡」，享年66歲。
另一名火箭軍前副司令張振中（後任中央軍委聯合參謀部副參謀長），據報也正接受調查。
──同樣引人注意的是西部戰區。2020年12月張旭東接替退休的趙宗岐出任該戰區司令，但在2021年6月（即上任約6個月）即由徐起零接替。徐只任職兩個月，又由汪海江接替。上述3人均有上將軍銜，張、徐兩人暫未知去向。
習近平剛於上月26日視察西部戰區，強調「正風肅紀反腐」。
──再看中部戰區。2022年1月，吳亞男出任該戰區司令；但任職一年，今年1月由黃銘接替。
任期長短和是否正常，以至調職升貶，都是外界觀察中國官場的一種參考。
（2）人事變動的幾種說法和效果
── 一種說法是：被調查的人「確實出了問題」，有關方面發現問題就要馬上處理，剛正不阿，以法紀治黨治國，並從嚴治軍。
不過，倘屬於這一類但又經常出現人事變動（無論什麼原因），那就反映提拔和監督過程出了問題；跟着在處理上不透明，因而引起更多聯想和猜測。例如提拔過程是否公正？審查是否嚴謹？有沒有裙帶關係？是否只重政治標準（有利於庸官政治包裝）而不重專業水平？在上任後的監督過程中，有沒有欺上瞞下、私相授受？甚至慢慢滋生了「走過場」和上下一起避風險的官場習氣？若一切沒問題，何解又要經常換人呢？
──另一種說法是：上級認為有關人士「確有問題」，逐步由不放心到不信任；基於實際需要（如穩定凝聚力），因而經常更換。新人的服從性和執行效率，在上任後的觀察期內一般都比舊人理想，這樣就可以強化上級的人事任命權和下級忠誠度。
不過這又衍生另一個問題：得到提拔的新人，自然悉力以赴；惟當他們想到前任因為被認為「確有問題而另有安排」，又會否兔死狐悲，從而抓緊時間，重蹈「有權不用，過時作廢」的覆轍呢？
──其實外國政府也有頻密的高層變動，例如英國首相和大臣，近年更有如走馬燈，同樣令人失去信心。但這類國家的運作相對透明，即使內部很多問題，也因為透明度而減低政治和民心震盪。
惟在透明度不足的國家，「內部處理」和處理之後公布，就大大增加了外界的想像力，而官方又無法控制外界各種遐想，還會引致內部更多人各自思量。雖然官方可以繼續強調公正廉明，但外界會問：近年很多官員不是按新標準提升的嗎？到底哪裏出了問題？怎會來得快時去得快，上任桂冠頭上戴，下台滿身冤孽債？
（3）火箭軍人事變動後的觀察
──外界馬上關注台海局勢。按常理，兩岸局勢不會因此而緊張升級。新任火箭軍司令王厚斌和政委徐西盛，均沒有在火箭軍服役的公開資料，而火箭軍又是隔海戰爭的必然兵種，相信他們還有一段時間才進入角色。加上兩岸局勢和中美形勢變化，預料尚未到逼近眉睫的地步。
──不過另一種估計是，其實兩岸形勢是政治判斷多於軍事判斷，不排除因為內地的需要（例如在凝聚和卸力之間遏制「台獨」）而加強軍事張力（未到兵戎相見）。這時候，誰是火箭軍領導也要執行指示，新任軍頭更不能有個人性格。果真如此，則無人能夠預知情况。
──中央軍委裝備發展部7月26日發出「徵集採購招標違規違紀線索公告」，並追溯到2017年10月。換言之，整肅軍紀行動將會繼續。然則，已安全着陸的官員最終可否安全過關？不得而知。不過，無論火箭軍或軍方有何人事變動，習近平的地位和權力都不會出現變化。他最近在成都出席世界大學生運動會，可作佐證。
（4）人事可變 經濟和政策須穩定
──從秦剛到火箭軍的高層變動，難免引致外界關注中國內部政治，會否波浪式輻射到其他層面，尤其經濟和民生政策是否穩定？按最新數據，今年上半年全國生產總值增長5.5%，但有14個省份低於全國增速，復常速度不一。
此外，即使官方推出協助民企和推動經濟的多項措施，惟市場反應未如理想。其中一個原因是，民間對官方寬鬆政策的穩定性尚未恢復信心。官方必須多加關注，努力避免人事變動而影響政策穩定。
──有一個很具體例子：國家發改委剛推出恢復和擴大消費的20項措施，但民企的焦點卻放在最高檢察院印發的「嚴懲民企內部人員腐敗行為」文件。按過去經驗，「加強打擊違法行為」的含意就是罰款。官方強調「妥善把握刑事介入與企業自主調節的界限」，說得好；但在民企眼中，重點卻變成官方會以經濟手段（例如罰款或股權變動）先行，刑事介入殿後。
──上述打擊官方內部貪腐的政策和行動，並藉以保護國家安全（因部分人可能涉及泄密）。有關部門剛發表文章〈反間防諜需要全社會動員！〉，反映官方希望官民合作，縱深保護國安。我想，總體上無人反對；但是如何避免「刀鋒過處盡凋零」的副作用？也是必須警惕的問題。倘若火箭軍的「雙飛翼」變成射向民間的雙飛箭，只會令人感到「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謹之！慎之！
作者是時事評論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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