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il Avdaliani：變化中的中東博弈

【明報文章】自烏克蘭戰爭爆發以來，在俄羅斯抵擋西方壓力上，伊朗和土耳其扮演了關鍵的外交及經濟角色。在莫斯科，有一套論述主張與安卡拉和德黑蘭的結盟（alignment）是非常真實的，並可以進一步擴大。

德黑蘭與莫斯科在軍事領域裏發展了緊密的聯繫，伊朗無人機（有可能還有彈道導彈）被送到俄羅斯，支援後者戰事。此外，兩國透過落實拖延已久的南北運輸走廊來擴展雙方經濟聯繫，使莫斯科得以在試圖適應貿易離開西方之際，能夠有效地連繫「全球南方」（Global South）。

簡而言之，自16世紀晚期兩國皆憎厭鄂圖曼帝國擴張以來，伊朗和俄羅斯從未如現在般密切。

土耳其的博弈表現遠勝，將自身定位為烏克蘭和俄羅斯之間的調解人，多次主辦和促進莫斯科與基輔之間的不同形式談判，不論是穀物還是交換戰俘協議。不過另一方面，土耳其也利用俄國弱點，透過旅遊等不同產業去提振自身經濟。兩國之間的貿易飛漲。

俄對伊朗土耳其的錯誤看法

對俄羅斯來說，伊朗——及一定程度上的土耳其——被視為在敘利亞、南高加索、裏海及其他一系列問題上，更為容易合作的對象。莫斯科的理解是，這種安排是長期性質的，而高度利己主義（highly self-interested）的伊朗及土耳其只會加深它們與俄國的合作。

惟結果是，這在很大程度上是一個錯誤的看法。近幾星期的事件顯示，俄羅斯與該兩個中東國家之間的不信任仍然存在，就如同雙方根深柢固的分歧。早前於維爾紐斯舉行的北約峰會中，土耳其在經過多月反對後，終同意讓瑞典加入同盟；安卡拉亦准許亞速營兵士返回烏克蘭，招致克里姆林宮指摘安卡拉，稱其違反去年在馬里烏波爾陷落及俄軍囚禁烏克蘭軍人之後所簽訂的協議。俄羅斯總統新聞秘書佩斯科夫（Dmitry Peskov）表示，這項決定「背離現有協議的條款」。

在另一個舉措中，安卡拉要求俄羅斯維和部隊在2025年（即維和部隊授權期限）撤離阿塞拜疆被截斷的納戈爾諾-卡拉巴赫（Nagorno-Karabakh）地區。土耳其總統在北約峰會這個場合發表上述聲明，很能夠反映情况：於南高加索的長期衝突，是土耳其與俄羅斯開展無聲競爭（silent competition）的競技場。

對於伊朗，莫斯科發現自己處於困難位置——7月10日俄羅斯與海灣阿拉伯國家合作委員會（GCC）成員國發表聯合聲明，內容包括質疑伊朗對海灣地區3個小島，即大通布（Greater Tunb）、小通布（Lesser Tunb）和阿布穆薩（Abu Musa）的主權聲稱。阿聯酋聲稱擁有該3島的主權，不過自1970年代以來它們一直在德黑蘭直接控制之下。

對伊朗而言，該聲明是明確信號：俄羅斯會優先考慮其他國家而不是伊朗。德黑蘭對此嚴厲回應，召見俄羅斯大使並指摘莫斯科損害伊朗的領土完整。

俄國轉向亞洲戰略的局限

伊朗和土耳其被視為俄羅斯向西方施壓之戰略的兩大支柱，惟結果反映那並不十分堅固。上述兩事例顯示出俄羅斯依賴土耳其及伊朗的局限，也彰顯了更廣泛歐亞大陸在對抗西方上存在裂痕。

這當然並不意味莫斯科不會繼續跟安卡拉和德黑蘭合作，後者尤其需要俄羅斯作為抗衡美國壓力的工具。而土耳其同樣會維持其高度利己主義的外交政策，該國最近向西方傾斜，既是受到俄羅斯持續戰事的影響，也是其內部政治思考的結果——經濟困境需要得到紓緩，而西方是良好投資來源。不過一旦達到目標，土耳其將回復它在東西方之間尋求平衡的策略。

由此可見，俄羅斯轉向亞洲的戰略有其局限，裂痕是真實存在。伊朗和土耳其現在意識到俄國的弱點，並試圖提升各自在中東及南高加索的地位。緊張關係不大可能於短期內緩解，惟三國皆會嘗試保持務實。經濟、投資及地區地緣政治趨勢，將推動莫斯科去穩定與安卡拉、德黑蘭的聯繫。

（編者按：文章原文為英文，由本報翻譯成中文；原文可參閱「明報新聞網」觀點頁面）

作者是格魯吉亞歐洲大學國際關係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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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il Avdalian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