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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御宅藝的夜繽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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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專訊】城市處處張燈結綵,入夜更見五彩斑斕,街上人頭湧湧,個個笑臉盈盈,似乎因疫情要戴口罩、有限聚令而不能隨意相聚的陰霾早已消散殆盡。然而,中秋節前一晚,灣仔海濱夜市和大坑舞火龍並行不悖之際,荔枝角公園體育館裏有班「打工仔」,一放工不是上街感受節日氣氛而是趕到排舞室揮動電子熒光棒練習,雙腳紮穩馬步,雙手大幅度且高速做出多組32拍的動作,燈光閃爍晃動的樣子竟讓人想起舞火龍,不也是一種「夜繽紛」?

日間是普通上班族,夜間搖身一變而為「御宅藝打師」,他們是去年與地下偶像團體「乙女新夢」一同登上亞洲國際博覽館「未來音樂祭TONE Music Festival」舞台的6人團體Laevatain。

原為應援動作 今成新式舞蹈

「御宅藝」(ヲタ芸,又作wota藝)意思是御宅族的藝術,是由日本的御宅族文化衍生而成的舞蹈,Laevatain成員小翔解釋,「御宅藝」起初是粉絲於台下為偶像「打call」應援來炒熱氣氛的動作。自2009年開始,有一群喜歡「御宅藝」的人聚集並嘗試把「御宅藝」的動作跟熒光棒結合成新式舞蹈,然後拍攝影片在網絡上載,掀起熱潮。「御宅藝」從此不再是單純的偶像應援,而是登上舞台的表演項目。表演御宅藝的人稱為「打師」,他們做不同動作的行為則叫「打藝」。

說着說着,原本要OT(超時工作)的團員阿銘緩緩走來,小翔喜出望外,甚是驚訝地問:「嘩!你走得甩啊?」阿銘只是微微點頭,剛下班的他看起來十分疲憊。成員還沒到齊,未正式開始練習,阿銘便把握時間,找一把椅子坐下來閉目養神。

每周訓練兩晚 周末忙「地下藝」

Laevatain基本上每星期周二和周四晚上9時練習,每次大約練兩小時,不過因各自有工作在身,不是人人都能準時到場。他們當中有人在餐廳工作,有人是倉務員,「一般返工返9至10個鐘」,小翔語帶輕鬆地說,像是從沒覺得工作完再練習很累。忍不住問他:「其實咁樣都好攰,你哋唔會想出去玩吓、輕鬆吓咩?」他認真地回答,成員們在周末各有各忙,「寧願平日攰啲,夜晚都嚟練習,因為光是拍攝一段3分鐘的御宅藝影片也須長時間練習」,以確保表演質素。

那麼,他們周末在忙什麼?小翔笑言:「去睇唔同地下偶像嘅live(現場表演)。」其實是換湯不換藥,他們只是換個場地和形式打藝,分別在於他們看現場表演時未必會拿着熒光棒,而是空手打藝和喊口號,這種方式稱為「地下藝」,而手執熒光棒表演則是「地上藝」。難怪他們忘了帶熒光棒練習也毫不慌張,原來是早已習慣空手打藝。

大概晚上10時,成員阿天和司徒陸續現身,練習正式開始。他們當晚練習日本雙人音樂組合YOASOBI的單曲《Idol》,正是近期大熱的日本動漫《我推的孩子》的片頭曲,動畫中兩名嬰兒整齊劃一地舞動橙紅熒光棒,正是參照御宅藝的其中一個具代表性動作「Romance(ロマンス)」的「Romanchikku(ロマンチック)。

小翔仔細地解釋,做「Romance」動作前要先打「Romance警報」,即左手指向左上方,右手打圈,表示他們要開始打「Romance」的歌技,它是由鐘擺一樣的揮手動作組合而成,而「Romanchikku」則用手臂旋轉畫大圈代替「Romance」雙手晃動的部分。動作看上去如動漫人物在使出技能的模樣,不過他們今次打「idol」沒有使用這兩個歌技。

成員按計劃好的企位站開,拿着電子熒光棒的小翔「打頭陣」站在最前,阿天和司徒則分別站在左後和右後的位置,成一個三角形。為了向記者展示更好的舞台效果,電子熒光棒壞了的司徒和阿天以手機電筒代替。「啪」一聲排舞室的燈全數熄滅,《idol》前奏剛起,方才的玩笑聲戛然而止,各人像川劇變臉般快地進入表演狀態,一臉嚴肅的看着眼前的鏡,專注地聽音樂,默默數着節拍。

2分鐘表演「累癱了」

他們雙手揮動像躍出水面的海豚般,做出「御宅藝」最傳統且廣為人知的動作「OAD」(Over Action Dolphin的簡稱),完成一組「OAD」後便開始打副歌技,即通常在副歌部分做的動作。短短2分鐘內做了至少6組32拍的動作,燈光閃爍不停令人炫目,節奏之緊湊讓人好奇他們不會「手抽筋」嗎?連續練習兩三次後,小翔汗流浹背,司徒氣吁吁,阿天和阿銘相繼倒地,完美解釋何謂「累癱了」,拿着手機電筒的阿天更是舒一口氣:「還好(手機)沒有飛出去。」話說他們初期練習曾一時失手,熒光棒從大樓的3樓跌落地下泳池,「還好沒砸到人」,小翔說,現在他們已練得十分穩健。

小翔告訴記者,他們每次表演都消耗大量體力,搞笑形容是「缺氧運動」,長期練習容易造成肌肉勞損,對身體帶來一定的負擔,他們經常要看中醫、跌打師傅,去做復建等,曾有成員試過「隻手半甩骱,就嚟甩骱,但又未甩晒咁樣」。

從表演動作齊整合拍,以至每首表演歌曲都有度身訂做的結尾動作,可見出他們把「御宅藝」看待為表演藝術的認真和投入。小翔樂見動漫《我推的孩子》走紅,令更多人認識和接觸「御宅藝」,漸理解「御宅藝」可以是一種表演形式,而不是「毒毒(獨男)」的行為。

沒想過從台下觀眾變台上舞者

2017年成團只為拍攝歌曲《Megu Megu ☆ Fire Endless Night》的「御宅藝」影片,本來無心想要登台表演,是什麼讓他們堅持下去?小翔思索半晌,說「是牽絆」,背景各異的成員們一起努力打藝多年,已漸有默契,大家只有一個共同身分,那就是「御宅藝打師」。若沒有Laevatain這個團體,他們或許只是「都鍾意追地下偶像」。小翔坦言,他早已沉醉於打御宅藝的日常,平日不練習的話反而渾身不自在,「好似少咗啲嘢咁,御宅藝已經成為我人生的一部分」。說到這裏,他感慨萬千,表示若拋開御宅藝打師的身分,「我都係一個普通的上班族」,無法走上亞博如此大的舞台表演。去年在亞博能跟自己的偶像「乙女新夢」同台再次表演《Megu Megu ☆ Fire Endless Night》,對他們來說意義重大,「從來都沒想過會由台下觀眾變成台上的表演者」。

小翔突然說出一番豪言壯語:「我猜我至死也不會忘記我是御宅藝打師這個身分。」

晚上11時,場地租用時間完結,他們要趕緊收拾物品並還原場地,司徒說:「快點,會被趕的。」大家都急匆匆離開,他們的「夜繽紛」就這樣拉下帷幕。

文˙姚超雯

圖•鄧家烜

編輯•王翠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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