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精神病輕生 再書患者辛酸 Law少盼去污名增支援

【明報專訊】2012年11月28日清晨，許耀斌（Law少）患有思覺失調的哥哥從家中一躍而下，改變了他一生。11年過去，哥哥的生命定格在那天，Law少則一直向前走，把哥哥的故事說了千遍，只希望同路人不感孤單。遺下傷痛推動他幫助更多康復者和照顧者。早前荷里活廣場發生斬人案，令他憂慮精神病去污名化的努力「一鋪清袋」，推動他再出新書回顧支援工作，也藉此鼓勵同路人。

明報記者 陳柔雅

Law少比哥哥小7年，自小覺得哥哥是「麻煩鬼」，兄弟倆關係疏離。哥哥年少開始出現異常行為，「今日不見銀包，第二日不見書包」，甚至出現幻聽，曾質問爸媽「我係咪你哋親生」。Law少中二時，哥哥確診思覺失調。他在家中總是戰戰兢兢，生怕與哥哥四目相投；隔着門聽到吵鬧聲，只能躲在房間流淚。

生前冷待 死後體會困境

Law少曾冷漠應對哥哥患病的事，直至哥哥輕生前一個月，在就業輔導中心與智障人士一起活動，表現不開心，才思考應否陪伴哥哥更多，但未幾哥哥自殺，終年37歲。哥哥別去，他才發現自己深愛哥哥，不久後辭去商台節目主持一職，帶着哥哥的故事，投身支援精神病康復者的工作。

哥哥的死對Law少別有深意，「要我好好分享這段經歷，讓更多相同處境的人知道自己不孤單」。由昔日被母親要求守秘密，到過去11年，他走遍分享會、教會、學校重複哥哥的故事，道來雲淡風輕，但說到痛處，還是會落淚。

每逢接觸康復者，Law少都想起哥哥，如今他對康復者更有耐性，也更理解哥哥昔日處境，後悔以往只顧處理病情、關心他有否服藥覆診。「我們不是當他一個人處理，而是一個病、一個問題，沒有關心他的生活過得好不好。」

從友人方悉兄生前疼惜自己

新書保留了哥哥的故事，也記錄Law少出版首本書後的「奇遇」：哥哥的中學同學和朋友相繼聯絡他，意外地從不同人口中重新認識哥哥。「有朋友說阿哥曾想去外國讀書但去唔到，阿哥好想你（Law少）去到」，方意識到哥哥疼惜自己，「原來仍有愛」。

精神病折磨哥哥大半生，Law少曾懷疑：「到底阿哥有否真正快樂過？」多年後，他從哥哥朋友口中找到答案，哽咽道：「呢班人過咗咁多年仲記得佢，仲講得番呢啲事，（哥哥）點會唔開心？」

去年哥哥離世10周年，Law少開始寫新書，回顧支援精神病康復者工作，豈料今年6月荷里活廣場斬人案再觸發大眾對精神病患的歧視，令他加速出版新書《原來在沒有盼望的地方，才學懂盼望》。「一件事可以令多年努力一鋪清袋，好似返到去幾十年前話癲佬斬人。」他盼藉着新書分享經歷，再次向康復者、照顧者和信仰團體發出邀請，冀讓他們有平台說出故事。

憂荷里活斬人案枉費過去努力

Law少曾經歷或觀察病患的自悲、家人的羞愧、外人的不認知和冷漠。他對大眾期望不高，但「唔好睇小好小的善意」，哪怕只是在車上看到康復者大叫時，選擇留在照顧者身旁，已是很大安慰，令照顧者沒那麼苦，「只要你多理解精神病，就知道他們十個有九個都無暴力傾向」。環顧社會，「有心的人關注多了（精神病患），無心的人就繼續『由佢啦』、『白卡啦』」。Law少形容兩種張力不斷拉扯，網絡留言更「毒舌」，氣氛冷漠，「這個大浪蓋來如何獨善其身？」他尤其關注年輕人面對的精神健康威脅。

Law少是基督徒，他說哥哥離世是他人生和信仰的轉捩點，「帶來的傷害咁多就係咁多」，「（哥哥的故事）真是講了一千次，但這一千次我依然會難過，但因為仍有感覺才有動力去做（支援康復者和家屬），我想我不會無感覺」。他走過了遺憾，繼續支援同路人，正如他的上衣寫道：「忘記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