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健熙：咬定青山不放鬆——續尋找空間 對抗無力感

【明報文章】區議會選舉提名期本周一截止。民主黨6名擬參選的黨友最終得不到足夠三會（分區委員會、地區撲滅罪行委員會、地區防火委員會）成員提名，未能派員報名參選。

有些人說，這是早已寫在牆上的結果。時光倒流個半月，民主黨宣布推薦數名黨友出選時，反有朋友「擔心」我們成功入閘卻在選舉中無法得到足夠選民支持，有人認為是讓我們參選然後敗選的「劇本」，甚至有陰謀論者認定中間已有什麼「交易」換取入閘云云。這些其實都不太重要，只是希望讀者們閱讀新聞評論時，對不同時間點的時局有更多掌握。

正如我在本版兩篇文章所言（分別於9月21日及10月5日刊登），民主黨在考慮參選決定時，對於能否通過提名和資格審查、是否有足夠市民投票支持幾方面，均無確切把握，「既然沒有答案，我們認為應該要嘗試的，就繼續嘗試下去了」。我們希望透過選舉讓市民了解這決定的原因，嘗試說服市民，在體制內的工作空間雖然收窄，但仍有一點點價值，再由市民決定是否仍需要民主黨在體制內努力。可惜最終無法達到這個目標。

另一個民主黨決定參選的原因是，「在政治效能感低下、無力感充斥社會時，希望讓市民看到，即使明知這條可能是兩面不討好的崎嶇道路，民主黨都不會被無力感吞噬，不會停止嘗試尋找香港的出路」。不論成功參選與否，這都是我會繼續堅持的方向。

先在此感謝很多給予民主黨參選人提名的港人。在社區裏遇見的這些市民，部分是長期支持者；同時也有表明從來都不支持我們，但希望體制內有更多元、更廣闊政治光譜的人。我相信他們都清楚知道，即使提名我們都不代表我們能夠參選，惟他們也不吝嗇給予提名。民主黨感激各位，無法參選感到抱歉。

香港市民的掙扎

雖民主黨未能參選，但這幾星期不時在街上碰到素未謀面但認出我的市民，給我一些機會與他們討論對現今時局的看法，着實也頗難得。

例如在民主黨公布參選名單前一晚，我在灣仔碼頭觀景台上遇到一名中年男士。他在那超過一小時的對話中，說自己沒有很留意區議會選舉的最新情况和提名要求，亦不明白為何在這樣的環境中民主黨仍要參選。我向他解釋區選改制後的狀况，及民主黨仍希望嘗試「做得幾多得幾多」、不輕言放棄或解散的想法。他在對話後沒有被完全說服，仍在掙扎若有民主黨員在其所屬選區出選，是否要去投票。

這種掙扎，也許亦是部分香港市民的寫照——不止是在投票，而是在生活各層面上都會出現的一些掙扎。到底要離開還是留下來？留下了是不是要完全「躺平」？不躺平又有什麼可以去做去試？這些選擇的過程中，又有沒有什麼是會違背自己的想法？會否有一些可能與自己想法理念有衝突，但仍可以保存着理念去做這些事情的可能？而我在這時候當民主黨主席，這些掙扎發生的機會，自然也較多。

我從來沒有那種自覺必定正確的自信，永遠都擔心自己會否思慮不周，同時對任何認為自己必然正確的論調更有差不多是與生俱來的反感。我相信從政者每天每時每刻都要自省，留意自己的看法有否盲點，並有開放的胸懷接收、思考不同於自己的觀點。

但在現時的社會氣氛裏，配合政治評論「KOL化」的今天，在一切事情都要斬釘截鐵、黑白分明、我聰明你蠢、不能留下半點疑惑的網上評論「圈粉生態」裏，這些掙扎好像變得愈來愈罕有。那些在社區出現、不支持民主黨但想光譜闊一點而提名民主黨參選人的市民，那名在灣仔碼頭觀景台跟我詳談逾一小時但充滿掙扎的市民，那些在社區裏跟我們說倘成功「入閘」都會去投票給我們的人，在社交媒體上好像都被湮沒了。這也是為什麼我會說，無法參選令我最感到可惜的是，沒有辦法客觀地看看究竟線上輿情與整體市民想法有多一致或落差。

回說上面提及的種種掙扎，有部分我自己是有確切答案的——留下來、不躺平。我很清楚知道現時社會和政治上的局限，但既然我們選擇了留港，仍看重香港和這裏的每一個人，就很想在自己能力範圍內、理念能夠容納的情况下，繼續不停嘗試。我知道不是所有支持者都同意我們這一取態，也接受不同的批評或嘲諷。即使沒有任何議員，民主黨都會尋找種種不同空間，繼續為香港和留在這裏的人服務。

難言未來路向 一同抗衡犬儒

另外，我也看到很多在社會各個範疇、不同領域中，堅守崗位做好自己工作的朋友在努力爭氣。我相信他們都聽過很多「無用㗎」、「執咗佢啦」、「走啦」的善意勸告；但大家拒絕被瀰漫的無力感擊倒，持續不懈地嘗試令在自己影響力範圍內的人物事變好。

我堅信仍有很多香港市民覺得香港應該比現在好，無力感強烈，卻也不喜歡這種無力感。的確，現在未必有人能清楚說出什麼路向，也不會有什麼靈丹妙藥。但最少，若看到有些不十分政治的人仍然在不同層面嘗試時，我們也不妨給他們一點點鼓勵，稍稍抗衡犬儒和散播無力感的人，一起對抗令人失去鬥志的無力感。

作者是民主黨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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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健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