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
劉銳紹：假戲不妨當真做 促使戲假變情真——從「習拜會」的後續發展看政治技巧
【明報文章】「習拜會」結束，各界繼續觀察兩國的後續行動，真的「互讓一步」？還是「抖過氣後再打架」？既然兩國願意緩和一下，大家也不妨輕鬆一點。所以，這篇拙文嘗試改變平時的風格，放浪一點，就讓我胡言亂語，甚至當我胡說八道，只要不是胡作非為就好了。
我一般都會引前人的詩句為題，但今天各位一定找不到標題的出處，因為這不是前人的詩句，而是我觀察中外政治多年後總結出來的胡謅之言。政治有真有假，也難分真假；既然不知對手的真假，那就用多種方法促使（甚至迫使）對方戲假變情真（即使無奈）。關鍵是方向和內涵是否正確？策略和方法能否達到最佳效果？
（1）美國是真假 中國是真「真」
──美國在習拜會後的言行，顯示美國對中國是真的假。例如，美國國務卿布林肯早前對該國傳媒說，將繼續說中國不喜歡的話、做中國不喜歡的事。與此同時，美國傳媒一如既往，報道和分析中國經濟惡化、連續6個月減持美國國債，還揭示中國有意在阿曼設軍事基地，可能牽動美國調整軍事佈局。種種言論都對「中美友好」不利，但在民主社會裏，傳媒與官方不同調子，又是正常不過的事。所以，美國對華的假，就被視為對國民的真，甚至成為美國官民互相協調、走向一致目標的橋頭堡。
──中國在習拜會之前，官媒忽然停止責罵美國；習拜會後，官媒強調成績，達成20多項共識，此乃「中國外交一大成就」。從中國的策略看，這是釋出善意，所以美國也應投桃報李，用實際行動改善兩國關係。如果用「戰狼外交」的思維看，這是「先懂得打交（架）才能打交道」，否則就會被欺負。
無論是「釋出善意」還是「打交道論」，都是中國的真，但國際上卻沒有人當真，而只是政治包裝而已。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效果？皆因中國的長期處事手法讓外界完全體味中國的真正意圖、性情和底牌。而且，中國的真，顯示了官方絕對有能力控制傳媒，這種真就反映出官媒（唱好）的假。
──這種狀况毋須批評，因為這是齒輪式的結構性問題，誰也說不出是誰的責任。下級說是上級的指示令他們身不由己，上級則說他還有上級。說到底，就是美國假中有真，中國則是全真（抗美）。所以，國際主流民意和輿論都不看好習拜會後的中美長遠關係。中國知道這是現實和真實，也不抱幻想，但還是要表達良好願望，說得好聽是「麻痹敵人」（但不可能），說得真就是假戲照做。
（2）假戲成功 因妥協和重視配角
──我不懂政治，也不搞政治，但看懂了政治的最高技巧：在關鍵時刻作出不失立場的妥協。這裏有三大元素：一、關鍵時刻才好用，常用就不靈了；二、必須不失立場，建制派給人的印象就是失去（以民意為基礎的）立場，不講（公認和持續性的）原則；三、在上述兩點前提下妥協，或叫彈性處理。
這三大元素是有機的結合，缺一不可，習拜會正是有良性效果的典型例子。且看，中美鬥得疲態畢露、各自受傷，到了必須稍歇的關鍵時刻，否則強鬥下去只會兩敗俱傷。跟着，雙方都沒有失去自己原有的立場，敵意依然存在，握手並非言和。還有，雙方作出（臨時性和策略性）的妥協（彈性處理）。雙方的「共識」有利於各自眼前的利益：中國暫時減輕美國的壓力，美國則重新啟動兩軍接觸，除了減少誤判之外，還可以「伺機策反」（見多名西方專家的分析，在此不贅）。
──上述是國際政治的現實，但值得研究的是：為什麼美國的假可以令人相信，而中國的真卻難取信於人？關鍵在於：真與假之間有多少民意元素？
美國人知道，自己並不完全享受真正的民主（美國也不是直選總統），而是由政黨和政客代理的；付諸實踐時，政黨和政客經常滲入私貨，在不同程度上傷害選民的利益。理論上，這種前後不對辦的經驗，應該令美國人討厭現行的政治制度；但情况恰恰相反，西方世界支持和發展現行制度，因為它至少解決了一個重要的問題，就是民眾的參與權，並透過參與而體現了制約和平衡（即使是有局限的）。這並不完美，「民意」只是用來墊底，但至少回應了民眾的訴求，或在處理和完善之中。所以，外國政黨和政客的假，也得到某程度的接受。
中國的真，則是不作修飾的，因為官方認為「這是對國家和人民好的」，信了就不用也不能置疑，否則就會旁騖分心。這是中國的領導模式，不知是否另一種「假戲不妨當真做，促使戲假變情真」？但這種真，有沒有包含上述政治最高技巧的三大元素？這將影響客觀效果。
──假戲要讓人相信，關鍵是必須明白：沒有配角，戲就不真！外國處理配角的方法是，讓配角在某程度上配合自己的假戲，而不是不讓配角登場；配角沒有大礙的最好，即使有些配角有傷害性，只要把傷害控制在可控範圍就行了。末代港督彭定康計算最後一屆立法局的選舉（對親北京人士留空間），並讓董建華成為行政局成員，就是一例。李登輝1996年舉行台灣首次民選總統，當時計算有七成以上勝算，讓民進黨的彭明敏參選，實質是讓彭明敏成為襯托自己是「台灣民主之父」的配角。曼德拉出獄後競選南非總統，並提出「大和解」，就是讓白人政府成為他吸納民心的「配角」。
其實，中國也曾經明白「配角」的作用，所以曾蔭權和梁振英篤定成為特首時，也分別讓梁家傑和何俊仁「入閘陪跑」。奈何今天卻以「清一色」為美，不單沒有綠葉，連枯葉也要清除？民主黨成員投得年宵攤位後也被取消資格而毋須交代因由，確實令人費解。
──「假戲當真做」，也要講求持續性和實效性。最近，紫荊黨建議特赦被捕學生，相信大眾會歡迎。不過，這些建議不是出於官員或有代表性的人物之口，分量就減輕了。我相信建制中也有好人，但這些建議會否轉化為官方的行動？還是曇花一現？也會令人質疑「假戲能否當真」？所以，紫荊黨不妨繼續努力，促使官方戲假變情真，再化為行動的真，將是一大功德。
說了那麼多假假真真，我也說不清自己是假是真？不要緊，反正希特拉與舒特拉只是一字之差，就讓後世解剖我吧。總之，我不懂假戲真做，也不懂政治，更不懂鬥爭哲學；如遇上「鬥爭折學」，只有「促使戲假變情真」好了。
作者是時事評論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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