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緻茵：啟德體育園與東京巨蛋城

【明報文章】一連3天的Clockenflap音樂節在本月初周末於中環海濱開鑼，來自日本的人氣組合Yoasobi壓軸演出，現場氣氛高漲，有網民更指見識到真正的「夜繽紛」。筆者早前的專欄文章曾分析演唱會經濟的效益，惟香港一直欠缺較大規模的表演場地，難以吸引國際級巨星到訪。啟德體育園預計明年啟用，主場館可容納5萬人，於是近日又再有議員和媒體追問局方，何時邀請美國樂壇天后Taylor Swift來港開騷。

雖然場地問題已解決，但大型體育場地的營運本來就是一門學問。縱觀全球，也不乏營運不佳、管理不善的例子。啟德體育園是政府近年在體育基建方面的最重要投資，如要讓它發揮最大效益，單靠硬件本身並不足夠。記得數年前立法會討論啟德體育園的籌備工作時，議員早就關注到園區的營運問題：要在香港找到有營運大型體育場地經驗的經營者，並不容易；何况啟德體育園並不止是一個大型體育場地，更是一個大型體育園區。最終，園區由單一承辦商以一條龍形式設計、建造及營運。

園區之中，主場館的效益在當年引起爭議，因該場地的需求未必足以支持它的營運。雖然「發展體育」是園區的最主要目標，但一個大型園區的營運，卻不能只靠體育活動帶動。筆者早前到了日本的大型體育場地東京巨蛋參與活動，它是日本多個巨蛋球場之中，營運成效最佳的例子。除了其經營模式外，筆者作為一名觀眾所得到的體驗，也值得在此分享。

東京巨蛋是以「都內城市娛樂區」的方式營運，與鄰近設施合稱為「東京巨蛋城」（Tokyo Dome City），附近有遊樂場、購物中心、溫泉、餐飲、酒店和展覽場地等設施。巨蛋城位於市中心，15分鐘之內能到達上野站、淺草站、東京站等，交通非常便利。啟德體育園區也是以類似的概念營運，除了體育場地和活動外，大型商場、餐飲、休閒設施和遊戲機中心等，預計最快於2024年內陸續建成。

多元化經營模式與高度使用率

雖然啟德體育園同樣以多元模式發展，但其主場館的運用與定位上，卻不及東京巨蛋清晰。兩者最大分別在於：巨蛋是以職業棒球比賽場地為最主要定位；至於啟德主場館，暫時我們只知它是「在任何天氣情况下，均適合舉行不同類型的大型國際體育盛事及文娛活動」的場地。換言之，後者目前是以「舉辦盛事」為定位。「職業比賽」與「盛事」的最大分別，在於使用率的差異。

東京巨蛋本身就是讀賣巨人隊的主場。有職業隊伍進駐的好處，在於職棒比賽每年約有140天，已佔了場地使用率約四成，亦是巨蛋的主要收入來源。至於其他時間，巨蛋則充分發揮其他用途，例如舉辦演唱會、展覽和各類型體育項目。尤其，日本本身有相當多文化體育產品，單是明年1月，巨蛋的日程表中已有17天是預留給演唱會、電玩和其他體育活動。除了田徑等項目外，巨蛋甚至有舉辦冰上表演的經驗。

作為日本的國民運動，棒球除了帶動門票、廣告、商品等收益外，當地也有稱為「封王特賣」的消費活動。今次筆者到訪的地區也包括日本東北的仙台，以仙台為主場的新丁——東北樂天金鷲隊，曾經在2013年擊敗老牌的讀賣巨人隊，仙台的百貨公司和商店街推出了大特賣，帶動了一波大規模消費。近來，台灣高雄世運主場館舉辦了英國樂團Coldplay的世界巡迴演唱會，當地政府除了在附近的音樂中心、岸邊和6座橋體佈置起Coldplay主題顏色（彩色）的燈飾以帶動人流外，還想出了一招：觀眾可以活動門券換取周邊地區的消費優惠券，鄰近商家得以受惠。

欠缺主場隊伍的進駐，以及受歡迎的職業聯賽，是啟德主場館難以解決的問題之一；雖有先天上的不足，但就着如何增加主場館用途和使用彈性、如何不浪費大型體育和表演活動的消費潛力，香港卻可從其他地方取經。

東京巨蛋的交通體驗

舉辦演唱會時，東京巨蛋可容納5萬多名觀眾。筆者本身還擔心完場後，幾萬人如何能一下子疏散，惟最後發現這並不成問題：人群散場後一路走到車站，基本上可以立即上車，出奇地車站並沒有出現「迫爆」情况。觀眾可迅速疏散，在於巨蛋附近有兩個車站（分別為後樂園站和水道橋站），水道橋站除了JR（國鐵）外，還有一條都營地下鐵線；後樂園站則有丸之內線和南北線停靠，亦與春日站相連，可轉乘其他地下鐵線。換言之，巨蛋的交通是由5條集體運輸線路支持。

雖說啟德體育園區鄰近兩個港鐵站（啟德站和宋皇臺站），但這兩個地鐵站是在同一條地鐵線上，當其中一個站「迫爆」，下一站的人也難以疏散。畢竟東京都是一個人口數以千萬計的大城市，鐵路每日平均運量極高，都內鐵路設計與香港並不相同——東京的鐵路呈網狀，很多車站也能四通八達。

香港鐵路的設計雖然先天上與東京不同，但啟德體育園區如要用作大型演唱會場地，交通問題還是要預先規劃，否則就會重蹈郵輪碼頭「人等車」的覆轍，無法令海外觀眾有好的演唱會體驗。

說到交通安排，近來在高雄市舉辦的Coldplay演唱會的人流安排大獲好評。儘管高雄的集體運輸系統不及東京複雜，但高雄市政府卻提前做好部署，包括預先制定交通指南，在活動完結前已安排大量接駁車到高鐵站、捷運站、市區等。

演唱會經濟 着重體驗

演唱會經濟是一種着重體驗的消費。細微至散場後不用「人等車」、開場前去廁所只需要排隊10分鐘、場館內的動線明確、座椅規劃周全、視野清晰等，統統都是令觀眾對東京巨蛋「加分」的體驗。當地的觀眾文化也確實與別不同，沒有人會在演唱會期間舉機攝影。雖然不准拍照可能令人覺得太絕情，但香港演唱會確實很多觀眾舉機「影足全程」；遇上沒有高低差的場地，後排觀眾根本無法享受演出。

此外，筆者聽說Clockenflap的觀眾用了大量時間在現場排隊買周邊產品。在這方面，日本演唱會的周邊產品預早已在網上發售；就算要現場排隊，最多也只需要等30分鐘。要以演唱會帶動經濟，且提高大型體育場地的效益，只有硬件實在遠遠不夠。距離啟德體育園正式啟用仍有一段時間，如何從觀眾角度考慮場地營運，是推動演唱會經濟的重要因素。

作者是公共政策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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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緻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