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端洪：國有恒制 民有恆心

【明報文章】習近平主席在聽取李家超特首述職時再次回應了「一國兩制」的時間性問題，重申中央全面準確、堅定不移貫徹「一國兩制」方針長期不變。這與去年習主席在慶祝香港回歸祖國25周年大會上的講話和中國共產黨二十大報告是一脈相承的。

一、「一國兩制」的時間性

時間是人類棲居之所，追問時間性就是追問人類的存在方式。

香港回歸，是一個重要的憲法時刻。它終結了英國殖民統治的時間，開啟了新的政治紀元。「一國兩制」是港人新的制度之家，是新的政治生命時間。

「一國兩制」的時間性，從一開始就是圍繞「一國兩制」的一個敏感話題。為了穩定人心，鄧小平宣告五十年不變。1984年中英簽署聯合聲明，中方在附件一單方面聲明：「中華人民共和國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將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制定並頒布中華人民共和國香港特別行政區基本法，規定香港特別行政區成立後不實行社會主義的制度和政策，保持香港原有的資本主義制度和生活方式，五十年不變。」之後，1990年公布的《香港基本法》在總則第五條規定：「香港特別行政區不實行社會主義制度和政策，保持原有的資本主義制度和生活方式，五十年不變。」

「五十年不變」是兩個社會時間概念的組合：一個是50年，一個是不變。這兩個社會時間概念，一個是有限的，一個是無限的；一個是相對的，一個是絕對的。社會時間（social time）不同於自然時間，自然時間是空洞的，社會時間是根據集體行動的節奏來確定的，具有規範和指導群體行為的意義。五十年不變是一個主權決斷，對港澳居民的群體行為具有最高的規範和指導意義。

二、「長期不變」的新決斷

時間感是安全感。多年前，一些港人就提出「2047年怎麼辦」的問題。這是一個民心問題，需要主權決斷。

英國詩人Philip Larkin有一句很有哲理的詩：時間是爾非？斧在木中吟（Time is the echo of an axe within a wood）。用斧劈木，木頭分叉（bifurcation），代表決斷時刻。詩人的這種形容令人醍醐灌頂。

如所周知，2019年香港發生黑暴，「一國兩制」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機。中央及時出手，果斷而穩妥地推動香港實現了由亂到治的轉變。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西方敵對勢力不遺餘力地抹黑「一國兩制」事業，使香港一些人對「一國兩制」到底能走多遠產生了擔憂。

在由治及興的關鍵時刻，習主席出席慶祝香港回歸祖國25周年大會，釋放了一個強勁的信號：「一國兩制」這樣的好制度，必須長期堅持！之後，中國共產黨的二十大報告莊重地宣示「一國兩制」必須長期堅持。這次聽取行政長官述職，習近平主席又強調，中央堅持全面準確、堅定不移貫徹「一國兩制」方針長期不變。

三、國有恒制 民有恆心

為什麼中央從強調「五十年不變」到強調長期不變？習主席去年七一講話說：「今天，我要再次強調，『一國兩制』是經過實踐反覆檢驗了的，符合國家、民族根本利益，符合香港、澳門根本利益，得到14億多祖國人民鼎力支持，得到香港、澳門居民一致擁護，也得到國際社會普遍贊同。這樣的好制度，沒有任何理由改變，必須長期堅持！」

這一段話，包含一個社會時間設定的邏輯：時間證明時間。基本的鏈條是：時間設定——時間檢驗——新時間設定。

這一段話體現了立法者的智慧：真正的法律既不是銘刻在大理石上，也不是銘刻在銅表上，而是銘刻在公民們的內心裏。「一國兩制」就是這樣一種法律，它已經深深地刻在港澳居民的心裏！

面對風雲變幻的國際環境，香港要由治及興，港澳要長期保持繁榮穩定，港澳居民必須有恆心。國有恒制，民有恆心。「一國兩制」的憲制基礎絕不能動搖！

作者是北京大學法學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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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端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