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
曾鈺成：本屆立法會中期評核——如何評價議員個人和議會整體的表現
【明報文章】完善選舉制度後產生的第七屆立法會，任期至今已過了一半，現在應該可以對議員的表現來個中期評核。
中央官員強調要確保「愛國者治港」。每一個立法會議員，首先都應該是愛國者。按港澳辦主任夏寶龍的最新說法，愛國愛港者的客觀標準和要求主要包括3個方面：一是必然真心維護國家主權、安全、發展利益；二是必然尊重和維護國家的根本制度及特別行政區的憲制秩序；三是必然全力維護香港的繁榮穩定（夏寶龍在全國港澳研究會成立10周年慶祝大會上的致辭，2023年12月22日）。本屆立法會議員就職以來，沒有人拉布、搗亂、為反對而反對、恣意阻撓政府議案通過；沒有人做出任何違反以上3條標準和要求的事。毫無疑問，所有現任議員都是愛國者。
單憑愛國 不足以成為稱職議員
但愛國不是出任議員的充分條件；光憑愛國，不足以成為稱職的議員。夏寶龍說：「要確保選出管治能力強的堅定愛國者」，管治者「不僅要愛國愛港，還要德才兼備、有管治才幹」（夏寶龍在「香港國安法實施一周年回顧與展望」專題研討會上的講話，2021年7月16日）。這裏說的「管治者」，包括立法會議員。夏寶龍在同一篇講話裏對管治者提出5項要求：一是善於在治港實踐中全面準確貫徹「一國兩制」方針，做立場堅定的愛國者；二是善於破解香港發展面臨的各種矛盾和問題，做擔當作為的愛國者；三是善於為民眾辦實事，做為民愛民的愛國者；四是善於團結方方面面的力量，做有感召力的愛國者；五是善於履職盡責，做有責任心的愛國者。
夏寶龍對每項要求都作了比較具體的說明，例如「立場堅定」，就要「敢於同損害國家主權、安全、發展利益和損害香港繁榮穩定的言行作鬥爭」；「擔當作為」，就要「逢山能開路，遇水能架橋」；而「有感召力」、善於團結，就要「打破門戶之見，遇事多溝通、多交流、多諒解、多補台」。
我們不妨拿這5項要求來衡量立法會議員在過去兩年的表現：每名議員做了些什麼、有什麼成績，足以說明他是立場堅定、擔當作為、為民愛民、有感召力和有責任心的愛國者？由公眾來評分並不合理，因為很多議員仍未為公眾所熟悉，單憑傳媒報道的一鱗半爪，不可能全面準確地評價每一個議員的表現。不如由議員各自提交一份自評成績表，向公眾交代過去兩年自己在5個方面有什麼貢獻。拿着這樣的成績表，大家便可以比較各個別議員、各組別議員的表現，比較議員在哪些方面做得較好、哪些方面須要加把勁；議員們也可以互相評比、互相學習、互相促進。
愛國者治港 並非完善選制唯一目的
除了議員個人的表現外，立法會整體發揮的作用更值得檢視。完善選舉制度的主要目的是確保愛國者治港；如上面所說，這目的已經達到了。可是，愛國者治港並不是完善選舉制度的唯一目的；如果只是為了保證所有議員都是愛國者、沒有反中亂港分子，那末只需有一個嚴格控制的候選人提名機制和資格審查機制便可以了。但完善選舉制度除了引進新的提名和資格審查機制外，還作了其他重大改動，其中包括：議席總數從70大幅增至90，由選舉委員會選舉產生的議席最多，佔了40席；分區直選減至20席，投票方式改為「雙議席單票制」。作出這些改動，顯然不是純粹為了保證當選的議員都是愛國者。
按中央的說明，立法會選舉制度的改革，為的是「更好地平衡香港社會的整體利益、界別利益和地區利益」；「新的選舉制度將立法會議席分為三大板塊，組成結構得到優化，各階層、各界別、各方面均有代表參與立法機關，從而確保了政治參與的均衡度，兼顧了香港社會各階層和各界別的不同利益，特別是在有利於資本主義發展的同時，更好地代表了香港的整體利益，保護了各界別利益和地區利益，更能全面反映民意，更加符合香港實際」（白皮書《「一國兩制」下香港的民主發展》，國務院新聞辦公室，2021年12月20日）。
從板塊互動 可看有否達到制度設計目的
從這說明可見，把立法會議席分為「三大板塊」的意圖，是讓每個板塊的議員發揮不同功能：功能團體選舉和分區直接選舉的議員，分別維護各自代表的界別或地區的利益；而選舉委員會選舉產生的議員則代表「香港的整體利益」。香港的整體利益當然大於各界別和各地區的利益，所以選舉委員會選舉的板塊大於其餘兩個板塊。
因此，要衡量立法會整體的表現，首先要看它在處理每一項事務時，能否真正做到以香港整體利益為重，同時又保護了各界別、各地區的利益，讓民意得到全面反映。特別是當政府聲稱為了香港整體利益而提出的一項政策，跟某界別或某地區的利益發生矛盾時，從三大板塊如何互動，便可看到制度的設計目的是否有效達到。
功能團體和地區直選產生的議員，所代表的利益很清晰，對選民的責任很明確；遇到涉及自己界別或地區利益的事，議員自當挺身而出，盡力反映自己選民的意見，維護選民的權益。這是議員履職盡責的表現，過去兩年時有所見——有時議員或會因表達手法「過激」而招致批評，但「過激」多是由於議員覺得反映的意見未被重視。
至於選委會選舉產生的議員，他們代表誰的利益和意見呢？投票把他們選出來的選委會，由多個界別組成，各界別對於任何一項公共政策都可能有不同意見，議員該聽誰的呢？你說，他們不是代表香港整體利益嗎？但試問：對於一項社會上有爭議的政策，例如高球場建公屋、輸入外勞、發消費券、垃圾徵費等，如何取態才最符合「香港整體利益」，由誰來決定、怎樣決定？「代表香港整體利益」是否等於要毫無保留地支持政府的主張？如果佔議席最多的選委會議員照例支持政府，所有政府議案自可通行無阻；政府當然高興，但社會上的不同意見能否得到充分反映，各界別和地區的利益又能否得到保護呢？
選委會組別議員質素 特別重要
在立法會的實際運作中，三大板塊的設計能否達到預期效果，很大程度取決於佔議席最多的選委會板塊的表現，這板塊的議員質素特別重要。議員要代表香港整體利益說話，困難度和挑戰性要比代表一個界別或者一個地區大得多。事實上，一般市民恐怕對選委會板塊的大多數議員沒有什麼印象，因為他們很少在公共政策的辯論中讓人看到鮮明的立場、聽到獨到的意見。少數對政府政策勇於發表批評意見的議員，卻未必博得選委會成員的讚賞，反容易被斥為做秀、演猴戲。怎樣保證選委會選舉產生的議員，都符合夏寶龍提出的5項要求？這是很值得檢視的問題。
中央政府在本屆立法會選舉之後表示，將「與香港社會各階層、各界別、各方面人士一道，為最終實現行政長官和全部立法會議員由普選產生的目標而共同努力」（白皮書《「一國兩制」下香港的民主發展》）。即是說，三大板塊的設計將來是要改變的。但很多人都相信，選舉制度不會在一兩屆之後便再更改，三大板塊將維持一段較長時期。如果是這樣，客觀科學地評價本屆立法會的表現、認真檢討新選舉制度的成效，便更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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