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活少薪降 馬駒橋黎明前覓希望 京郊散工求職點 競爭趨大「錢不好掙」

【明報專訊】凌晨4時10分，天色青黑，一名瘦小婦女提着水壺、揉着眼睛走出城中村暗巷，穿過十字路口，匯入昏黃街燈下的人群中，等候招工者的出現。位處首都東南遠郊的馬駒橋散工求職點，是全國6900個零工（散工）市場的典型代表，如今浮現「人多活少薪降」的就業狀况，折射當前製造業和消費行情。

明報記者 許書凎

3月中旬即將入春，北京天亮前氣溫仍是零下1℃。聚集馬駒橋戶外的散工多為中年男性，大家手插褲袋緊縮脖子，跺腳、走動，間或聚攏討論着「國家開會」的事。更多人互不相識，默然等候，有的往嘴裏塞1.5元（人民幣，下同）一個、看不到肉餡的肉菜包子，有的點撥着手機看抖音，有的抱緊背包打盹，也有露宿過夜的人期望找到一份包住宿的長工。

網絡流傳京城有「落難必闖馬駒橋」打工說法，不過，來自河北邯鄲的老李則說，他只是換個地方試試。老李54歲，在北京謀生快4年，之前一直在順義區打工，回老家過完年後，決定來馬駒橋尋找機會。來了5天，他發現傳說中的馬駒橋名不副實，「這裏活少，人多」。

散工的直觀感受，也體現在數據上。國家統計局上周三（20日）發布最新數據，顯示今年2月份全國城鎮統計失業率回升到5.3％，是去年8月以來最高點。而自從去年12月應用新統計方式（剔除在校學生）以來，3個年齡段失業率全部逐月遞升。

計路途15小時 分揀速遞日結150元

老李推高一點鴨舌帽前沿，撓撓頭皮說，馬駒橋現在不僅競爭大，一些工種有年齡限制，而且薪金也降低了。前一天，他應聘分揀速遞件的工作，日結150元，時間是早7時至晚7時，再加路途耗時，用去他15個小時。他來之前聽同鄉說，去年馬駒橋速遞件分揀、卸貨工作日薪至少180元，雙十一前夕更高達350元，現在「錢不好掙」。

半日工80元不包飯 仍速招滿人

話語間，現場第一家中介店開門營業，一個身穿粉紅色大衣的女工作人員來回喊「半個班八十，半個班八十」。聽到有工作，一些人圍上來了解。粉衣女說，這份半日工從早上7時到中午12時，負責為速遞公司卸貨，「有大件有小件」。由於開工半天收入少，多數人聽完就搖頭離去。上一秒還在慨嘆馬駒橋工錢少的老李站了起來，拍拍屁股上的塵說「我幹」。

粉衣女跟老李索取身分證拍照，說要買保險，並不忘提醒「沒買飯可以買飯去」。儘管80元不多，半日工也不包飯，粉衣女還是很快招滿7人。這個時候，從大街小巷匯集來路口的人愈來愈多，4時50分現場還只有近百人，10分鐘後已有約200人。大家積極尋找開工機會，記者坐在中介店門口台階，也被誤以為是招工的，時有工友上前詢問。

現場工友大體分為三類，一種是已找到工作的日結散工或長工，擠在馬駒橋商業街巴士站等清晨巴士到來；一種是在路邊等游兵招募者（只招小量人）的散工，隨招隨走；一種是進入勞務中介店的應聘者，滿人開車，數量最多。

中介店招聘紙牌 價格隨時變

在一家中介店裏，靠近門口桌上的手持擴音器（大聲公）不斷重複一把女聲：「一百五一百五，下班結帳男女不限。」錄音猶如魔性循環，把人吸引進來看個究竟。中介人員一邊收集身分證一邊介紹，當天招聘150元日結工的具體工作是貼標籤，「輕鬆」。該店很快招滿了，五時半開始喊名，以女性為主的散工們回應一聲聲「到」，排隊登上旅遊巴，被送往開工地點。

這裏的中介店掛出林林總總手寫招聘紙牌：「汽配廠270元/天」、「電子廠220元/天」、「藥品庫房200元/天」、「保安4000起/月」、「食品庫20元/小時」，也有僅寫「日結╳╳元」，無介紹工種。還有許多紙牌在薪水位置用白紙貼上再寫，就像大賣場，隨時變價格。

馬駒橋零工市場背靠北京亦莊經濟開發區，區內眾多勞動密集型製造企業和物流公司的臨時勞力需求，近20年來造就馬駒橋漷通路一帶自發形成勞務一條街，每天湧現數以千計日結散工，他們喜歡「炒散」自由，「想幹就幹、想玩就玩」，崗位選擇多，還免除拖欠薪風險。

不過，「自由」在馬駒橋只屬於年輕人。除了懂泥瓦、水電等技術的「高檔」工種，汽車配件廠是許多馬駒橋男人的去處。其中一家主招汽配廠日結工的中介店，早8至晚8時開出230元的稍低薪金，一個早上拉了90多人去上班，全部不滿40歲。他們在汽配廠，只是做一些零散輔助工作，譬如安裝保險杠、貼標籤，但依然有年齡限制。至於原因，現場的女招聘人員一語道破：「活雖然不重，但人太多了。」她看了看記者說，頂多放寬到42歲。

愈等吃「白果」機率愈大

150元日薪，80元半班，在馬駒橋仍未算低薪。天快亮時，一名中年婦女現身招後廚助手，一小時12元，她一路走來，聽到都是「太少了」、「做一天才多少」等回應。惟大家也知道再等下去，當天吃「白果」機率愈來愈大。

早晨6時過後，散工再登門中介店，基本會被告知「今天沒零工活了」。此時路燈也告熄滅，招工高峰過去，仍有數百人在等着抓住最後機會。偶爾來了招工者，往往幾十人圍上，隨流移動。

（中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