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紐約】挑戰姿態的陶罐
【明報專訊】在1970年的紀錄片With These Hands: The Rebirth of the American Craftsman（以雙手：美國工藝匠人的重生）中，Toshiko Takaezu站在陶輪前拉坯，一頭黑髮鬆鬆紮在腦後，她穿著一件深色袍，粗壯有力的手指把陶土拉高、打開、收緊。在巨大的陶罐僅剩掌心大小的開口時，她往裏扔進幾顆搓圓的陶土塊，最後把罐口完全封住，陶罐頂部就像打發的奶油般，留下一個小巧的尖頭。在燒製完成之後，搖晃陶罐，被封在內部的陶土珠子在罐壁滾動，發出細微的響聲。
這是日裔美國陶藝藝術家Toshiko Takaezu（1922-2011）的代表作品之一Closed Form（封閉形態）。封口的做法令陶器不再只作為實用器皿，成為以陶土為材料的雕塑。她的Closed Form系列陶器，有些只有洋葱大小，小巧精緻，有些則有成人身高，挑戰拉坯的技術極限。往陶罐中扔陶土珠子這一靈感來自一次意外。有一次，她在密封罐口前不小心讓一塊陶土掉進罐身，發出聲響。她繼續這種做法，有時候把陶土珠子包在寫有字的紙中，或者在陶罐內部刻字。這樣的操作有點像遊戲，紙在高溫燒製過程中化成灰，陶罐裏的字也會永遠保持神秘。
Toshiko生於夏威夷，父母是來自日本沖繩的移民，陶藝作品最為知名。今年3月中開始，位於紐約皇后區的野口勇美術館（Noguchi Museum）舉辦Toshiko迄今為止規模最大的個展，共展出200多件陶器、織物、抽象畫等，包括她從學生時代到晚年橫跨70多年的職業生涯作品。
Toshiko作品風格以大地色為底色，兼有明亮的綠色、紫色、橙色、紅色等大膽用色，釉彩如同書法潑墨，大氣磅礴。她的陶藝作品經常成組出現，在戶外展示，與自然景觀融合，有時候也配以織物和抽象畫展出。例如，展覽中有一塊她織的棕色羊毛地氈，大大小小的陶罐錯落排列，像野地上的石頭和南瓜。她的畫也是，儘管媒介不同，但和她的陶器有着一致的用色和審美趣味。
她的另一系列代表作品是直徑半米左右的球體，取名Moon（月亮）。兩個「月亮」放在白色吊牀上展出，壓得低低的，月球的重量通過織物的變形而具象化。這個組合形式，原本是她為了讓陶器在燒製前乾燥的過程中，保持球形而想出來的臨時辦法，後來這成為展出「月亮」的經典形式。
日裔陶藝藝術家可能容易被期待展現禪意、平靜和古老的傳統風格，但Toshiko顯然不同。她的陶器，包括果斷的釉彩上色和製作巨大陶罐的技術突破，展現出強烈的個人意志和挑戰性的力量。陶器的曲面成為她獨特的畫布。
文：林綺晴
（織物藝術家，常駐紐約）
個人網站：www.linqiqing.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