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民主突然降臨 掀動「三色」選戰 《不丹沒有槍》幽默演繹政改路
【明報專訊】「如果電影中心要髹新色大家想要咩色？畀一日時間大家下面投票」早前，百老匯電影中心Instagram帖文一石激起千層浪。面對「紅、黃、藍」3個顏色選項，大多數網民表示不解，質疑「轉新色」有何必要。一日後，答案公布，原來是為宣傳新片《不丹沒有槍》。
電影裏，2006年的不丹人民，也在一夜之間必須作出選擇——不丹國王自願捨棄王權，希望實行民主投票選出領導人，讓不丹走向民主。面對突然降臨的投票與民主，不丹人茫然無措，連「民主」一詞都未曾聽說過的他們，面對「紅、黃、藍」3黨，要怎麼選？世人皆說，民主帶來幸福；不丹人卻疑惑，「我們已經很幸福，為什麼還需要民主？」
「試想，在千禧年之後，不丹仍沒有電視和網絡。」《不丹沒有槍》導演巴禾才寧多治（Pawo Choyning Dorji）說。作為全世界最後一個開放電視和網絡的國家，不丹對世界上大部分人而言，是神秘「異域」般的存在。他續說：「在上個世紀的大部分時間，我們自我隔離，以保護我們獨特的文化和佛教傳統，同時也讓自己免於殖民主義的蹂躪。到了2000年代，其他國家紛紛投入數碼化、現代化、民主化、全球化的浪潮，不丹卻落後於人。」
改編自歷史 民主路無血淚
電影中，不丹在2006年迎來沒有硝煙的「政變」：國王決定將「民主」這件禮物賜給人民，國家將迎來民主化改革。由於不丹人對民主概念及投票程序缺乏了解，國王宣布舉行模擬選舉，國民要在代表自由平等的「藍黨」、代表環境保護的「黃黨」，以及代表工業發展的「紅黨」之間選擇。然而，伴隨模擬選舉而來的，還有民主的陣痛：大多數人對民主不甚了解，政治冷感；有人使用各種手段，只為獲得權力；政治陣營分化導致社會分裂，暴力與衝突隨之誕生。
現實中，同樣是2006年，時任不丹國王晉美旺秋（Jigme Singye Wangchuck）宣布國家將改行議會制，並於2007年舉行模擬選舉，設有紅黃藍綠4個虛擬政黨。2008年，不丹迎來首次多黨派議會選舉，由君主制過渡至君主立憲制。2013年，不丹舉行第二次大選，並首次實現政黨輪替。
世界上大多數國家，爭取民主之路都伴隨血與火。但在不丹，「這次變革沒有內亂、戰爭，也沒有革命，國王覺得當時是不丹政治演進的恰當時機，便主動做出這樣的改變」，巴禾才寧多治說，「儘管我們採用民主的方法，但這並不是因為我們想要，而是因為我們需要」。成長於國外、曾在美國修讀政治學課程的他，意識到不丹走向民主的故事獨特且美好，認為值得向全世界分享。因此，他選擇用電影，記錄不丹變革之路。
佛塔與槍 傳統與現代拉扯
民主化之外，現代化亦是不丹變革之路的重要一環。不丹大半土地都被森林覆蓋，半數人口從事農業生產。長久與世隔絕，讓不丹在現代化浪潮中遠遠落後。電影裏2006年的不丹，電視與手提電話仍是奢侈品，全村人聚在小賣部中，圍着小小的電視看《007》的場景，令人忍俊不禁。
然而，現代化帶來的不止是占士邦的電影，還有占士邦手中的槍——「槍代表現代世界，一個超越不丹的世界。它可能會被視為有益的工具，也可能造成許多痛苦。」巴禾才寧多治說。槍是電影中反覆出現的重要元素：一處小村莊內，年輕喇嘛被師父要求在月圓之夜前找到兩支槍；同樣尋找槍的，還有來自美國的軍火販，一場關於槍的所有權之爭就此展開。
不丹與槍，喇嘛與軍火販，看似格格不入的元素卻出奇地融合，喇嘛扛着槍在白塔下轉圈祈禱，軍火販在一旁無可奈何的場景，在戲院中引起陣陣笑聲。伴隨劇情不斷推進，村民與官員、軍火販與當地人的矛盾重重疊加，槍一支接一支出現，觀眾憂慮亦逐漸加深。然而，在影片結尾，槍聲並未如觀眾想像般響起，人們或自願、或非自願，將象徵殺戮與暴力的槍投入土坑。而土坑之上，將建起一座白塔，象徵潔淨與慈悲。
陰莖非禁忌 「純真」解結
巴禾才寧多治說：「若要在一夜之間實現現代化，我們會為了追求一些自認為需要的東西，而失去已經擁有的東西。」在他眼中，不丹最重要、卻在現代化中不斷失去的，是純真。正如電影中不斷出現、作為宗教用具的木質陰莖——在不丹，陰莖不是禁忌，象徵幸運、避邪，是當地文化傳統；但當現代化思潮湧入不丹，原本是傳統文化中不可或缺的陰莖，卻突然成為尷尬的來源。「在現代世界裏，『純真』常被誤認為『無知』。通過《不丹沒有槍》，我想讚頌不丹的純真，讓不丹人重新想起我們的文化。」他說。
「在不丹的語言中，原本並不存在『說故事』這個詞。在英語中，可能會說『講個故事給我聽』；但在不丹語中，我們會說『請幫我解開這個結』。」巴禾才寧多治分享，在不丹，講故事目的是為解開一個結，是解脫，亦是釋放。從戲內到戲外，從不丹到世界，在衝突四起的當下，或許可以嘗試像不丹人一樣，聽一個故事，解一個結，回憶一些純真。
《不丹沒有槍》
詳情：bit.ly/3yzSea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