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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新加坡】「超客體時代」的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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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專訊】推開展廳緊閉的大門,只見漆黑中一道手電筒的光照在一處指示牌上——「Danger」的提示。那一瞬間的驚悚,讓我以為走錯地方,然而工作人員旋即揭開的幕簾把我帶入一個奇幻世界。天幕低垂,水、光、霧在頭頂波詭雲譎,蔓延至遠方。這是怎樣一副景象,恢宏又壓抑,絕美又稍縱即逝,宛若未來,又宛若末世。

可能見我表情訝異,有工作人員一直跟着我輕聲講解:「這是激光和霧氣組成的薄薄一層天幕,不是天花板……」這是當代藝術界最受人矚目的藝術家之一、丹麥裔冰島籍藝術家Olafur Eliasson的創作——《共視共識》(Symbiotic seeing),由可能會帶來危險的激光、造霧設備、通風系統、聲效系統等構成的大型裝置藝術品,佔滿新加坡美術館(SAM)丹戎巴葛分銷園3樓展館的整個空間。然而這只是Olafur Eliasson這次名為「你的好奇之旅」(Your curious journey)展覽呈現的作品之一。在1樓展館還有大約17組不同形式的藝術作品,這也是他在東南亞的首次個展。

進入1樓展廳,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冰川融化系列1999/2019》。牆上每一對照片都呈現了生態的變化。左邊是1999年的一座冰川,那麼右邊就是20年後同一座冰川的航拍照片。每個人站在這幅作品牆前,都能夠明顯地看到冰原在消退,岩石在裸露,苔蘚在生長。這組攝影作品,用一種毋庸置疑的方式,把人們直接帶入一個「超客體」(hyperobjects)的世界。另一組作品《冰川的最後七天》也彰顯巨大冰川在面對氣候波動時的脆弱。冰島冰塊的不同融化階段,都被藝術家用象徵永恆的金屬鑄造,每個鑄件還配有一個透明的玻璃體,象徵冰塊流失的水量。整個裝置猶如一首輓歌,唱給這個「超客體」的時代。

過去,我們以人類為中心,區分主體和客體。但是,自從美國哲學家Graham Harman於1990年代提出客體導向本體論(Object-oriented Ontology),人們開始在「客客關係」中平等地看待萬物。在此思想背景之下,生態哲學家Timothy Morton提出「超客體」的概念和幽暗生態學理論(Dark Ecology)。 他指出,「超客體」是大規模分佈的各種事物,超越人類主觀意志而存在。環境既包括人類,也包括「非人客體」(nonhumans),它們都以「超客體」形式存在,例如「氣候變暖」就是一個超客體。他認為,生態中人類與環境間的唯一關係就是「共存」(coexistence)。人類需要認識到,這是一個人類自身與眾多「超客體」彼此獨立,卻又相互關聯地共存的「超客體時代」。

在這樣的思潮之下,我們理解Olafur Eliasson的作品就會變得容易。「超客體時代」中,自然是不受人類控制的存在,人類與其他宇宙萬物都以「超客體」的形式平等存在。人類在藝術中需要承認和反映自然中的危機、死亡等陰暗面。Olafur Eliasson作品踐行的正是這樣的理念,讓人意識到人與環境的永恆共存關係。其中,我們人類應該如何承擔起對環境的責任,值得每個人反思。

作者簡介:前媒體人

文:徐海娜

設計:賴雋旼

編輯:譚雅詩

電郵:[email protected]

[開眼 大都會文藝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