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安然：「打羽毛球」的背後：談談教育局的性教育教材爭議

【明報文章】你認為什麼是愛情？仍記得著名導演楚原當年獲得香港電影金像獎的終身成就獎時，其妻南紅盛裝站在他身邊默默支持的畫面。南紅在訪問中回憶大家的相識，指自己當時不知何謂拍拖：「我們在一起9年來都沒拖過手！」一對連拍拖都沒有拖手的情侶，後來以戒指作承諾，婚姻跨越半個世紀。到了晚年，楚原身體抱恙，南紅一直相伴左右，不離不棄，盡顯愛的承諾。楚原病逝後一個月，南紅仍以淚洗面。

真的愛情 無關保守或開放

放在現今，他們拍拖時沒有拖手、沒有性行為，現代人可能覺得如此保守的關係不算是愛情，但他們卻用一生證明，這真的是愛情。真的愛情，無關乎保守或開放。

歌手張天賦主唱的《老派約會之必要》，兩年前一發布即掀起熱潮。當中有幾句歌詞，在現今世代看來非常保守，例如「不急於一晚散盡，十萬夜那溫柔」、「蝴蝶滿心飛，不過未走近（勝過世間一見就吻）」、「何用太心急，一晚露底蘊」、「承襲古典小說裏優雅的情感，情願待新婚才獻吻」。這些保守得近乎老土的愛情觀，非但無引起年輕人抨擊，還大獲好評。是年輕人過於保守老土，還是他們比那些開放的成年人更懂得愛情真諦？

性在這幾十年變得愈來愈開放，由父母那一代反對婚前性行為，發展到現在連朋友都可以上牀。究竟我們在愛情的路上是進步還是退步？「我們都想要牽了手就能結婚的愛情，卻活在一個上了牀也沒有結果的年代」——這個討論熱度非常高的金句，出自電影《左耳》，引起很多人共鳴。可見，性的愈趨開放沒有為我們在愛情上指引正確道路。

最近教育局上載一份以中三為對象的支援教材《合乎情禮的親密關係》，當中提及若初中情侶未能承擔婚前性行為的後果，便應拒絕婚前性行為，引起廣泛關注。立法會議員張欣宇認為「對完全成熟的成年人來講都感到費解」及「不合時宜」；另一議員江玉歡認為教材「脫節」、「年輕人是不喜歡這套」等。但他們似乎不知道年輕人現時的想法和趨勢，騎劫了他們的發言。

據2021年家計會的大型統計，中三至中六級學生有性經驗的人只有約5%，較2006年時約10%大跌；2021年中一至中二學生更只有約1%有性經驗。青少年性經驗減少的趨勢，亦同見於歐美國家，例如在美國有性經驗的10年級（相若高中2年級）黑人學生，便由2013年的42%，暴跌一半至2023年21%；美國高中生有性經驗的數字也不斷下降。

各地皆追求延遲青少年發生性行為

可見，當成年人常詬病青少年的性知識不足時，我們在這方面的性知識才是徹底「肥佬」。事實是時下青少年的性活躍度不但不高，延遲青少年發生性行為也是各地主動追求的目標。

世衛組織開宗明義將「延遲性活動」列為性教育的目標及有其好處。 由聯合國旗下多個組織共同出版的《國際性教育技術指導綱要》，亦同樣把「延遲」列為性教育的成功指標。在學術世界，「延遲性活動」同樣是衡量和比較一個性教育課程成功與否的重要指標。 2020年美國衛生及公共服務部發表一份綜合報告，總括57份研究綜述青少年延遲性行為有多項好處，包括身體和精神健康，及將來更滿意的婚姻關係。即使對成年人而言，延遲性行為甚至等到婚後才有性行為，同樣有具體益處，可參考心理學家D. M. Busby在2010年的研究。

或許，不少年輕人都比成年人更精明，他們深知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不會是建基於即時衝動帶來的玉帛相見；反而「關起手機純靈魂對話」和「談談童年，提及理想」，才引人入勝。雖然承諾書和「打羽毛球」的確老土了一點，然而背後的信息卻不一定是錯。

作者是香港性文化學會事工總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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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