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愛綻花蕾後
【明報專訊】以大笑臉自畫像聞名的中國當代畫家岳敏君，創作風格被資深藝評人栗憲庭形容為「玩世現實主義」。從前，岳敏君如其他見證經歷改革開放後中國社會焦慮的藝術家一樣，誇飾畫中人和景物；畫作中線條及色彩，與文化大革命時期宣傳畫相似。「笑臉」約在2020年變成「花臉」。如今期「誰是收藏家」主角孫啟越所藏的《蜀葵與白雛菊》，兩名短髮人物，不見臉孔，眼耳口鼻是鮮花。這般畫風轉變，如舞台上舞者失去表情管理，亢奮狂喜，瞬間變肅穆。
有說法指岳敏君的「笑臉」帶諷刺時弊意味，藝術家本人則未正面回應。他過往公開的發言，更多喚人反思「笑」的不同層次：「哈哈大笑，還是放聲大笑，是嘲笑，還是狂笑，是面對死亡的笑，還是面對社會的笑，似乎每一種成分都有。」他說笑是拒絕思考，對某些事物感到無以思考，或者難於思考，需要擺脫這種狀態，而我們在一個「讓人咧嘴笑的時代」。
是他不能再笑了嗎？花臉人沒穿笑臉人穿過的軍裝，或在艷陽前。畫廊「當代唐人藝術中心」在2022至2023年間為岳敏君在各地辦展，在香港的一場取名「拈花一笑」；典故來自佛祖釋迦牟尼手持鮮花說法，然而眾人面無表情，不解禪意，只有弟子摩訶迦葉面露笑容，心領神會。展覽介紹指，岳敏君從主動笑，變成隱蔽在花後，人物和語境，更需觀者自行補充。岳敏君在媒體訪問中說，花臉靈感來自雲南大理和海南明媚陽光下的花海，讓他突破疫情時的內心陰霾。他形容花是大笑的植物，亦常被用來裝飾生活，但這是在歌頌美好，還是在粉飾虛假？仍待人判斷。
《蜀葵與白雛菊》上人物衣著，與張國榮和唐鶴德過往合照中的脗合。孫啟越認為，畫中兩朵在不同季節盛開的花，能表達從前同志戀情被認為不正常，卻歡欣甜蜜的意象。以收藏和策展支持同志藝術發展的孫啟越說，雖然岳敏君非同志藝術家，但這幅畫中張國榮的輪廓，對香港同志圈有重要意義。在他的解讀中，盛夏的蜀葵與金秋的白雛菊，放在人臉上，給同志肯定自己的勇氣。為岳敏君在首爾策展的策展人尹在甲就稱，岳敏君已超越從前創作中的批判和對抗，進入共存和共生時期。笑臉現在被包裹在花瓣下，當現實魔幻，人要摒棄桎梏，方可找到讓自己綻放的花蕾。
（美藝客廳‧二十七）
「客席策展人」簡介
孫啟越，驕陽基金會創辦人及執行總監，所羅門．R．古根漢美術館亞洲藝術圈、泰特現代藝術館亞太購藏委員會、M+新藝術委員會成員，亞洲藝術文獻庫Collectors Circle會員。驕陽基金會是國際現代藝術博物館和收藏委員會，以及2024年威尼斯藝術雙年展贊助機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