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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瑞麟:參考深圳以「產業鏈」規劃創科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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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文章】回歸27年來,歷屆香港特區政府投下巨大資源(包括土地資源)發展科技,目的是推動本港成為創科中心。財政司長陳茂波早前在香港初創投資和發展高峰論壇上表示,香港過去的投入,令本港在「創科生態」構建方面已「成績漸現」。

但事實是否如此?具體而言,我們用以衡量創科產業發展的準則是什麼?怎樣衡量成效?是創科生態?是外來初創企業落戶數目的增加?又或是本地大學、企業取得專利和發表論文的數目?

清晰和確切的目標,在制訂公共政策時十分重要。該等目標一方面可讓我們審視自身進度和經濟效益,同時幫助我們為邁向目標做部署、提供政策指引。

深圳創科成績 體現於多條產業鏈

深圳由原來的「三來一補」(來料加工、來樣加工、來件裝配及補償貿易)和輕工業為主,經多年努力,近年一躍成為「中國矽谷」,華為、小米、大疆、華大基因、比亞迪等具國際競爭力的企業相繼冒起。深圳當局是以怎樣的思路來看待其創科企業發展?策略取態方面與香港有什麼不同?當中是否有值得香港借鑑之處?

可以說,深圳創科產業的成績,最大體現於其發展至今已形成多條產業鏈,各自分別由若干「龍頭」企業帶領。各產業鏈內有大批中小企業,各自以獨特的優勢參與和協作,有機地分工、生產,及持續地提升其產品或服務創新,在國際和內地市場上跟同業競爭。

首先就是以華為、小米和中興為代表,引領近千家手機和其他通訊及配套產品為主的企業,形成一條條清晰的「通訊設備產業鏈」。第二條是由比亞迪為龍頭的電動車,和以充電電池及其配套產品為主的「電動車及充電電池產業鏈」。第三條是以大疆和天鷹兄弟為首的「無人機產業鏈」。第四條是以華大基因、北科生物、邁瑞、大族激光等為引領的「生物醫藥及醫療設備產業鏈」。此外,深圳還擁有一些早年開始、逐步形成至今的「電腦及外設周邊設備產業鏈」、「平版顯示產業鏈」和「數碼電視產業鏈」。

同樣地,我們也可用類似方式審視例如騰訊引領的「視頻媒體平台」,以及多家深圳新興動漫製作企業的產業鏈。展望未來,人工智能、新材料和新能源等行業亦有望成型,各自推動不同產業鏈帶。相對於簡單地跟其他地區比較每年的研發投入支出,參考深圳的分析架構來評價創科產業發展和成績,除了可更清晰認清自身創科產業的進展和缺點,更為「貼地」,也有助毋忘初心,強調創科產業須與市場結合,使開發資源投放得更聚焦。

深圳創科的「秘密武器」

筆者記憶所及,美國哈佛大學教授Michael Porter於1990年代率先提出,特定產業與關聯零部件和服務供應商在地理上的集群(industry clusters),可以有效提升其在國內和全球的競爭力。有興趣者可參閱他在1998年發表於《哈佛商業評論》題為「Clusters and the New Economics of Competition」一文。

深圳方面,最初提出以此框架分析其創科產業的,是2005年時任深圳副市長劉應力題為〈深圳高新區自主創新的基本特徵和思路〉(《中國高新區》2005年第11期)的文章。後來在王蘇生、陳搏合著的《深圳科技創新之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8年)一書,他們為此主題補充新內容。到了去年,深圳市委宣傳部前副部長段亞兵在其新著《深圳科技創新密碼》(人民出版社)書裏,再按此分析框架大幅更新,豐富其內容。

該書以詳細個案,描述上述創科企業的企業家飽嘗創業艱辛和成長,一步一腳印。段亞兵於書中強調,深圳科技創新的「秘密武器」就是產業鏈:「這不是一條簡單的生產連接鏈條,而是完整的、發達的、快捷的、高效的產業鏈」,「如果把創新過程,細分成基礎原創、應用創新、技術研發、生產服務等階段,大學和科研機構密集的地方,一般會在基礎原創環節佔據絕對優勢。而深圳的長處在後面幾個環節,走出了一條路子,最集中的表現就是完整的產業鏈」。因此,深圳例子對發展中的國家和地區而言,投資創科所着眼的不僅是提升科技因素,而是通過創科貢獻市場價值。

缺清晰政策目標 難衡量投資成效

這看來與香港沿用的創科產業發展舉措、取向,以至衡量成效的標準,大相徑庭。今年財政預算案中,財政司長在現有的科研支援體制,包括應用科技研究院、納米及先進材料研發院、生產力促進局、汽車科技研發中心等基礎之上,提出新增多個發展晶片、微電子、人工智能、生命健康等新科研項目。同時,由政府全資擁有、為政府管理不少於620億元資金的香港投資管理有限公司,也在現有科研資助項目上提供額外融資途徑。但歸根到柢,缺乏清晰政策目標,難以衡量這些看來是分散的投資對本港經濟帶來的成效。

對香港而言,具體建議是與企業和大學合作,繪製香港未來的產品和服務市場藍圖,並以此為指引,制訂香港的重點科技支援體制、政府資助的優先研發項目,以及細化招商引資目標企業等。但同時必須強調,隨着香港與大灣區經濟進一步融合,這並非要求香港企業創造「完全」屬於本地的產業鏈,這並不現實,而是需要更好認識可供外包、符合品質要求的本地和內地供應商,組成一條條產業鏈。

段亞兵在書中引述大疆案例,「大疆是一家只設計、不生產的公司,無人機上的每一顆螺絲釘都是外包的。每當大疆設計出新款產品、在網上公布外包方案,立馬就會有許多公司報名競爭,大疆可以從中選出最合適、給出最好條件的供應商」。還有,為求符合大疆不斷提高的科技、品質和成本要求,個別供應商也要自行投資,這亦是產業鏈能夠提升競爭力的泉源之一。

深圳的成功 繫於前瞻規劃和改革精神

順帶一提,閱畢段亞兵一書,筆者另一深刻感受是,深圳創科產業的成功不是社會主義強制性的「計劃經濟」,而是前瞻性的「經濟規劃」和勇於改革的精神。這包括深圳市政府當年率先成立外匯協調中心,以及在1987年公布的《關於鼓勵科技人員興辦民間科技企業的暫行規定》,都是相關事例,後者拉開了科技人員以「自籌資金、自願組合、自主經營、自負盈虧」方式組建民營科技公司的序幕。這些政策方面的創新精神,是否也值得香港參考?

作者是前策略發展委員會成員,曾長期任職國際政府組織、國際會計師事務所

(本網發表的時事文章若提出批評,旨在指出相關制度、政策或措施存在錯誤或缺點,目的是促使矯正或消除這些錯誤或缺點,循合法途徑予以改善,絕無意圖煽動他人對政府或其他社群產生憎恨、不滿或敵意)

[尹瑞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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