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迷城：和平鴿變飛天老鼠？

【明報專訊】自畢加索畫創作《和平鴿》系列作品以來，走路搖頭擺腦的鴿子便化身為和平使者。1997年香港回歸當天，時任特首董建華在香港大球場舉行的佛教大會，以放生「和平鴿」儀式，為香港回歸祈福。同日來自全國31個省、市、自治區的1萬隻和平鴿，在沙田運動場展翅飛翔，其後於香江落地棲息。這些和平鴿，連同香港賽鴿業沒落後流浪的同類，成為今天香港部分野鴿的祖先，受過人類違規餵飼麵包雜食的恩惠。27年前的「和平鴿」，可有想過子嗣有天會被貶稱為「飛天老鼠」？

簡介：香港由治及興第三年，發展的多方面都與城市動物連上關係：禁餵野鴿、補償候鳥，亦有盼熊貓帶旺經濟，難避免動保質疑：有否考慮過牠們的感受？人類要怎樣感受其他動物的感受？新欄目「動物迷城」先帶大家透過洪忠傑的插畫與遊戲，探索牠們鮮為人知的一面。

原為崖棲性鳥類 非本地原生種

《2024 年野生動物保護（修訂）條例（下稱：禁餵令）》自8月生效，早晨慈雲山中心的耆英沒再灑麵包碎，但野鴿（Columba livia）仍習慣在平台公園過日晨，把油漆工新刷上的童話圖案拉滿鳥屎；習慣了人類投餵，野鴿眼巴巴看着老翁點煙，以為那是可吃之物；牠的同伴則在附近垃圾站與原生種珠頸斑鳩爭吃地面的食物殘渣。

現時餵野鴿是非法行為，最高刑罰是10萬元及監禁1年，並有5000元定額罰款機制。不過，禁餵令雖屬《野生動物保護條例》，但沒有把野鴿列「受保護野生動物」；屬於「禁止餵飼的動物」的野鴿不是香港原生動物。其他雀鳥、猴子和松鼠等野生「受保護」的待遇，如狩獵、干擾或破壞巢及蛋等，在禁餵令內沒被明文禁止，野鴿無緣享受。

「大家試試把自己當作一隻白鴿：（禁餵令通過後）我活在香港，周圍也沒有東西吃，去到哪裏也被趕……你會覺得怎樣呢？我作為一隻白鴿，會很害怕。」去年有市民在立法會為野鴿發聲，反對通過禁餵令。現在野鴿的生活是怎樣的？

2006年下令禁養 賽鴿變流浪鴿

野鴿原本是崖棲性鳥類，在山海懸崖峭壁生活；顏色有的青紫黑交集，有的全身灰羽，外觀有時跟香港原生的雀珠頸斑鳩相似，常被混淆。牠們約在西元前4500年被馴化，傳到世界各地後，因極佳的歸巢性（即使飛到遠處，仍能準確找到窩巢歸途），被用作「信鴿」傳遞書信。記載指鴿子曾在凱撒統治下的羅馬共和國、拿破侖治下的法國，以及古代的中國送信。

後來，人類又發明別種馴化野鴿的方式。從前香港、今天內地和台灣，都有「賽鴿」活動——讓鴿子比賽鬥快。1980年代是香港賽鴿高峰期，約有700多人玩賽鴿；不論在市區如觀塘，還是鄉郊如屯門，都曾有鴿舍；也有人養鴿或獵鴿來吃，而鴿糞亦是農作物肥料。可是，這些價值曾經相等於汽車的飛禽，隨環保考慮和禽流感疫情，在2006年被特區政府下令禁養，不少賽鴿變流浪鴿。

繁殖快 棲息城市釀滋擾

流浪鴿的生活可能不算差。雜食的牠們可在農耕地區吃農作物，或在市區吃人們遺棄或主動餵飼的食物。而即使野鴿有一夫一妻習性，每年卻可繁殖5到7次，母鴿每次產1到2顆蛋，只需17至19日便孵化。由於繁殖力強，加上天敵數量不多，香港的山坡護土牆、民居冷氣台、天橋和建築物隱蔽處等，都成為野鴿的安樂窩。全球有約2.6億到4億隻野鴿，香港約有1.7萬隻。不常遷徙的牠們，在港九新界被人以麵包、米、飯等食物餵養着。透過餵鴿，人們享受短暫跨物種交流的喜悅。

另邊廂，雖然野鴿在城市不用常面對游隼和麻鷹等天敵，卻遭遇人類的虐待。今年6月，上水有老翁捉野鴿，狂揈再掉到地上；去年將軍澳出現野鴿屍，有的遭人監生拔毛，有的被割傷翅膀及腳。折斷雙翼、石頭擲傷野鴿等觸犯《防止殘酷對待動物條例》的案例常見於報道。而因為野鴿的非原生種身分，大多數動物協會把傷鴿拒諸門外。

對城市人而言，野鴿帶來滋擾問題。東區議員阮建中去年在立法會說：「如果野鴿在閣下的冷氣機旁的窗邊築巢，每天早上5點多就會有叫聲叫醒你，這會對生活造成極大的困擾。」他指人們餵鴿後留下的剩食惹來鼠群，造成衛生問題。元朗區議員司徒駿軒對鋪滿雀屎的社區、在冷氣機底築巢的野鴿不滿，認為牠們跟「坑渠老鼠」沒有大分別。中西區議員楊學明就說凌晨3、4點撒米或麵包糠的餵鴿人非常「蠱惑」。

禁餵令餓鴿 無助長遠減數量

成群結隊的野鴿在香港鮮有和平意味；港府數字顯示，2021及2022年共接獲3400宗與野鴿相關的投訴。為減少野鴿數量，漁農自然護理署曾開展野鴿避孕藥試驗計劃，以塗上避孕藥的飼料餵飼野鴿，但未見顯著成效。而港鐵長沙灣站、中環天橋等地則設「鳥刺」驅趕野鴿。

面對野鴿趕極都不走的情况，署方參考新加坡經驗，指禁餵措施能有效減少野鴿數目；一項在新加坡疫情期間完成的研究則顯示，減少垃圾站的剩食供給同樣重要。

動保組織「香港救援鳩鴿及雀鳥」創辦人林芷盈在立法會表示，無論支持或反對禁餵令的人，都希望減少野鴿與人衝突，但提出禁餵可能僅在短期內餓死部分野鴿，長遠有「真空效應」，香港周遭地區的野鴿會被此地生存資源吸引前來，填補空缺。

對比內地廣設「鴿子園」規範管理和讓人參觀，每年元旦在天安門放飛數萬隻和平鴿，香港的流浪鴿和餵飼者，正與執法人員朝夕較量。「香港救援鳩鴿及雀鳥」曾倡議設立鴿舍，為鴿群提供定點棲息處，減少在民居聚集，輔以受訓人員用假蛋換走鴿蛋，有望令野鴿自然流失。喜歡餵鴿的人，不用再摸黑於清早偷偷餵鴿，而是成為換鴿蛋、清理城市鴿糞和防止虐待動物的義工，人類與飛禽的關係，會不會更美好？

■遊戲

請問這個版面上，有多少隻雀鳥不是野鴿？牠們是哪一（幾）種鳥？（見圖二）

■答案

有三隻不是野鴿，一隻遊隼在右上方叼著野鴿，兩隻珠頸斑鳩下方鐵絲圈左邊

文˙ 梁景鴻

{ 插圖 } 洪忠傑

{ 美術 } 張欲琪

{ 編輯 } 王翠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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