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電競世一 光芒難照前路

【明報專訊】「玩遊戲能掙錢，還能為國爭光」，成為職業電競選手是許多國內少年的夢想。兩個月前，率隊出征韓國勇奪無畏契約全球冠軍賽（VCT）冠軍的王森旭（中圖，王佩凡攝），近日接受本報專訪，道出了一名頂級電競選手的成長道路，他說電競職業需要的是恆心和努力，直言「很難在這條路上一直走下去」。

明報記者 王佩凡

王森旭是一個很低調的人，這一點從他取的遊戲名（ID）也能看出來。他的ID是「nobody」，問他為什麼取這個名字，他僅笑笑說：「一開始打職業的時候，沒有人認識我，也沒有什麼知名度，感覺自己就是一個普通人，所以就起名了一個『nobody』這樣的名字。」

就是這樣一個「無名之輩」，在無畏契約全球冠軍賽（VCT）上，作為EDG無畏契約戰隊指揮位選手帶隊出征，指揮隊伍奪得全球總冠軍，創造了中國賽區在國際賽事上的最佳戰績。

《無畏契約》是拳頭遊戲旗下一款戰術射擊遊戲，2020年上線即迅速在全球收穫超高人氣。《無畏契約》工作室總監Anna Donlon此前曾表示，該遊戲的月活躍用戶突破了3500萬。VCT中國聯賽在2024賽季期間，賽事直播最高同時在線觀眾達188萬。在王森旭所屬的電競俱樂部EDG奪冠之後，更引發中國玩家的狂歡。他們在社交媒體上「開香檳」慶祝，王森旭也迅速成為電競明星。

10月的上海，記者在EDG電子競技俱樂部基地的會議室見到了王森旭，來自「千年皮都」河北辛集的這名年輕人，受訪時手勢不多，有時雙手交疊，很放鬆，難以想像他在電競比賽時，那種一觸即發的激烈緊張場面。

正襟危坐原來為紓腰傷

儘管已成為世界冠軍，王森旭仍舊這樣評價其職業生涯：「當職業選手真的特別難，很難在這條路上一直走下去。」他說，成為職業選手之前，沒有想像過職業選手的生活是怎樣的，「但是成為職業選手之後，我發現每一次選手在場上的發揮都是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

王森旭是00後，受訪時，卻挺直了腰板，正襟危坐。然而這全因為職業傷患導致。長時間久坐，讓他患上腰椎間盤突出。平時總要注意坐姿，保持直坐的狀態，是要緩解腰傷。

「打打遊戲就能掙那麼多錢」、「我上我也行」等等評價，是網絡上對電競選手最大的錯誤理解。雖然表面看來光鮮，但背後是選手辛勤的血汗。「有很多情况是外面的人看不到的，不管是自己的事情，還是團隊上的付出。」王森旭介紹了選手的訓練日常：「平時訓練主要的內容是訓練賽，訓練賽之外的是直播，或者看比賽復盤（回顧並檢討學習）。」這種日程不斷循環。

最愛睡覺但仍捱夜訓練

電競選手要從下午1時開始，一直訓練12小時。「訓練的過程中主要感覺到累。」王森旭強調說，「真的很累」。相比上班族，他們的工作時間不短，而且每天只面對一款遊戲，強制性、重複性的訓練並不輕鬆。

雖然腰痛，但王森旭依然每天訓練到很晚。經常在隊友都睡覺的時候，還獨自為之前的比賽復盤。「我很喜歡睡覺，是那種想睡（的話）倒頭就睡的，但最近這兩年（每天）只睡七八小時。」繁重的訓練和對自己的嚴格要求，讓他只能在假期補眠，「每次放假都要睡12小時以上，睡到第二天晚上才起牀」。

很多選手受壓回歸學業

電競選手的傷病都是家常便飯，主教練Muggle說：「（傷患）要麼是手臂，要麼是手腕，要麼就是腰，看每個人的坐姿。有的人坐姿比較傷手，有的人坐姿比較傷腰背。尤其FPS（第一人稱射擊）遊戲的訓練強度會相對其他項目高一點。因為手腕和手臂會需要一直不停地操作，傷病也會多。」

冠軍選手捧盃慶祝時光芒萬丈，但道路並非坦途，單是成為一名真正的職業電競選手，就非易事。首先想要成為職業選手，必須從小開始練習；每天想要花大量的時間訓練，就要放棄學業。這在很多家長看來完全是不可理喻的事情。

父母的態度是橫在很多人職業道路上最難過的關。EDG這次奪冠的5名選手，幾乎沒有父母一開始就同意把打遊戲當職業。「絕大部分選手是沒有機會上場的，能上場的也不過十分之一。」Muggle當教練以來，看過很多選手最終都是受到家庭壓力，被父母拉回去上學。只有打出成績的選手，才有可能繼續留在賽場。

轉型成難題 退役無保障

即便留了下來，年齡增長帶來體力、精力的下降，長期高壓訓練導致的傷病，成績不佳引起的負面輿論，都是壓在選手心頭的大山。而退役之後如何轉型，更是籠罩在許多電競選手頭上的陰雲。

上海媒體「澎湃新聞」曾披露，近半數電競選手只有高中或以下的學歷，不到兩成擁有本科及以上學歷。相較於電競選手，傳統體育運動員往往擁有職業等級評定機制和退役保障政策，退役時擁有「國際級運動健將」和「運動健將」證書的運動員，每年都能享受到國家補貼，也能較容易地進入學校繼續深造，或謀求教職。而電競行業雖然職業化程度已經很高，但尚未形成職業等級評定體系，選手退役後就學之路也未打通。

所以社會對電競選手仍有着「學歷低」、「無法養活自己」、「退役等於失業」等看法，短時間內，這些認知仍是電競選手搣不走的負面標籤。這些標籤能否在電競項目入亞運、入奧運，以及選手不斷為國爭光的道路上逐漸消失，道路還很長。

（中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