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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秀亮:無痛降薪酬支出、財赤和失業率的政策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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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文章】本文建議特區政府可先對公務員和公營/半公營機構僱員提供如下選項,從而無痛地降低財赤和減低資助及公營/半公營機構的裁員壓力。此建議的設計亦可對私營機構提供示範效應,從而降低稍後失業率的升幅。

政策建議細節

建議的細節,是讓公務員或公營/半公營機構僱員可自由選擇如下選項:

(1)維持現有薪酬和每周工作5天;

(2)每周有一天居家辦公,但九折支薪,兩年後可重新選擇(第1至7個選項);

(3)每周工作4天,但八折支薪,兩年後可重新選擇;

(4)可選擇6至24個月無薪假期,讓其完成長期渴望的進修或旅遊夢想,並容許進修者選擇在進修後內部報考其他公營/半公營機構工種(當然亦可自行報考私營企業)。

對於須面對政府大削撥款或資助的公營/半公營或資助機構,又或需大幅縮編的公務員系統,相關部門主管可自行決定是否容許其僱員自由選擇:

(5)每周有兩天居家辦公,但八折支薪,兩年後可重新選擇;

(6)每周工作3天,但六折支薪,兩年後可重新選擇;

(7)可選擇25至48個月無薪假期,讓有志讀博士或另一專業資格者實行其夢想,並容許其在進修後內部報考其他公營/半公營機構工種。

注意:除下面所述的一系列好處,第2、3、5、6個選項亦可透過每周工作日數縮短而提高僱員工作效率和幸福感;而第4和7個選項更可透過提高僱員學歷或專業水平,大幅提高僱員質量和生產力。

政策建議的邏輯和影響

此建議之所以是「無痛」,因為僱員可繼續選第1項,即維持現有薪酬和工時。但可能令讀者意外的是,許多僱員或因種種個人原因而想減少工作壓力、工時或工作日數,例如要照顧患病親友、想好好陪伴和教育子女、不想再過度拚搏,或想治理本身壓力、病痛等,而另一些人則想完成其長期渴望的進修或旅遊夢想,以致可預期會有不少僱員選擇第2至7個選項。

由於這是僱員自選的選項,即其本人認為第2至7個選項所帶來的幸福感會高於其薪酬下降,所以上述建議除了可增加社會幸福感,同時亦可大削公營/半公營機構的薪酬開支和政府赤字。

這對於龐大的公營/半公營及資助機構編制尤為重要,原因是政府削減財赤的「刀」,落在這些機構時會重手得多。例如在1998至2003年裁員潮中,雖然公務員能倖免於難(頂多是自選的「肥雞餐」),但當時生產力促進局就因財政撥款和收入大減,而不得不大幅裁掉其高薪顧問。而類似的政府大削撥款和裁員壓力,將會落在許多公營/半公營及資助機構。對或會被削減三至六成撥款的機構,第4至7個選項可大減其裁員壓力,從而降低稍後的失業率升幅,及其對整體消費和經濟的負面影響。

宜推廣至私營企業

另,根據筆者有關樓市泡沫爆破的系統研究,稍後香港恐將出現企業倒閉潮和大面積裁員;將上述建議設計推廣至私營企業,可大幅降低日後失業率升幅。

此外,筆者當時的學術期刊文章也分析香港和新加坡在1997年泡沫爆破後的不同經歷。根據這些學術文章:(a)新加坡式的每個僱員減薪10%,惟全部僱員維持受聘,會遠好於(b)香港式的10%僱員被裁,而留任僱員可「暫時」維持現有薪酬。

當年星洲政府就是透過主動(i)把僱主的公積金繳交率由20%降至10%;及(ii)其他支援企業措施,達到較小經濟和失業痛楚的結果(下稱「結果A」)。更重要的是,由於政府主動在事前推出解困措施,幾乎所有私營企業也不好意思(即不想付出「大面積裁員名譽成本」)在當時和日後大幅裁員。

相反,由於當年的董建華根本不懂經濟,又沒有具識見的經濟政策專才幫忙管理經濟,以致一任市場力量完成香港所需調整。而市場力量的調整,就是需裁員的企業不想面對與員工討價還價的壓力和時間耗費,選擇暫不減薪,但直接大幅裁員一至四成。

更糟的是,這些裁員將大幅降低其他尚有利潤和可以不裁員企業的「大面積裁員名譽成本」,從而誘使這些企業的大股東或高層,也選擇在當時衰退期以大面積裁員來降低其薪酬成本,及利潤和股價下滑,從而觸發原已較大的失業率進一步飈升,並透過乘數效應、加速效應及一系列惡性循環,造成一輪又一輪的失業率攀升、消費萎縮、經濟下滑、工資和物價通縮,及樓價再度下滑。

因此,當特區政府推出上述政策後,可在經濟惡化時勸說企業提供上述的第1至7個選項,甚至推出其他支援企業措施,從而達至上述結果A——即容許企業透過削減薪酬開支以度過難關之餘,亦避免失業率上升、企業大面積裁員及其引發的一系列後續惡性循環。若經濟再惡化,政府可進一步考慮暫時將強積金的僱主繳交率降至零,直至衰退後再調整回5%。

有了上述設計,香港應可降低即將到來的經濟痛楚。

可應對未來科技發展的衝擊

提出上述各選項其實還有一個更大目的,就是藉此經濟衰落時候調整工時制度,使香港成為世界上首個可用「調整工作日數」來應對未來人工智能(AI)和科技發展的衝擊。

在相關辯論中,其中一邊認為AI和科技發展將取代大量人力,令許多人將失去工作和成為被遺棄一群;資本家及其高管則是最大得益者,以致財富會進一步集中於一小部分人,並會長期停留於此,或最終引發血腥革命。另一邊則認為,AI和科技發展會創造更多新就業機會,從而最終達至新平衡。

筆者初步判斷是:倘AI和科技發展不能令每周工時和工作日數下調,即很多人未能從此獲益,那發展AI和科技就不是那麼有意義了;但若有能力帶動每周工時下調,那我們現時的每周工作5天、每日工作8至9個小時的制度,將變得不合時宜和必須改變,否則人力需求的減少將使失業率持續上升。為免出現此情况,作為經濟學者的筆者認為,工作日數將須從每周5天逐步下調至每周4天、3天甚至2天。

不過在沒有政府主動帶領下,每周工作5日的制度將至少在初階段繼續存在,企業亦只會不自覺地因應其人力需求來減編,以致最終結果是總受僱人數會隨人力需求下降而持續減少,而不是每周工作日數下調。因此,政府必須在事前宣布將工時制度調整至每周4天,從而確保企業會在新制度下維持足夠的招聘人數。

然而將工時制度調整到每周4天,必會面對種種政治障礙,亦非所有經濟體可輕易和適時做到。因此,香港政府如能趁此衰退期所意味的較低政治障礙,在公私營機構建立上述包含第1至7個選項的工時制度,並於衰退期後以較小規模保留這些選項,香港將可在日後輕易成為世界上首個可用「調整每周工作日數」制度來應對未來AI和科技發展衝擊的經濟體。

結語

筆者前文的新房策建議(見2025年2月14日《明報》)和本文建議,是足以大幅削減政府財赤、提振經濟和解決一些重大長遠問題,遠非坊間討論的減赤措施可比。政府宜認真考慮。

(聯絡電郵:[email protected]

作者是香港中文大學和浸會大學經濟系兼職講師、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經濟系前副教授

(本網發表的時事文章若提出批評,旨在指出相關制度、政策或措施存在錯誤或缺點,目的是促使矯正或消除這些錯誤或缺點,循合法途徑予以改善,絕無意圖煽動他人對政府或其他社群產生憎恨、不滿或敵意)

[葉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