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詩欣：解決安老院舍缺人手的關鍵

【明報文章】社會福利署早前公布了業界期盼已久的顧問研究報告，提出一系列改善院舍行業工作質素、吸引和挽留從業員的建議措施，包括增設「護理保健師」職級等。然而，與許多院舍人手短缺問題的討論一樣，顧問報告的建議只關注建立專業爬升階梯，而相對忽視了如何維繫院舍最重要的人力資源——以個人護理員（personal care workers, PCW）為主的非專業人員。

不被看見的護理從業員

個人護理員是指提供日常個人護理，但不具備護士資格或認證的人員。在長期護理系統中，他們人數最多，也承擔最多和最直接的個人護理工作。社署公布的顧問報告顯示，全港安老院舍共有32,207名從業員；而護理員職級員工就有13,152名，佔總人數的41%。

2020年OECD（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一份政策報告更指出，各發達經濟體的長期護理從業員中，超過70%都是個人護理員（註）！個人護理員往往是勞動力市場裏較弱勢的一群基層勞工，在OECD國家，他們當中逾90%為女性，年齡中位數是45歲，87%人只有中等或較低的教育水平。

相較護士、社工等專業從業員，個人護理員在長期護理系統中的照顧工作，往往不被看見、不被認可，卻是關乎院舍照顧質素和安全的不可或缺一環。以安老院舍為例，被業界稱為「PCW姐姐」的個人護理員，主要負責照顧長者日常生活活動，如扶抱、餵食、換片、洗澡等。在與長者每一日每一夜的接觸中，個人護理員也為長者提供情緒和社交支援，亦是「健康觀察員」，在照顧過程裏密切留意長者健康狀况。

院舍人手短缺重災區

護理員工作質素堪憂

去年開始，筆者的研究團隊受研究資助局資助，開展一個安老院舍個人護理員研究，發現個人護理員面對着巨大工作壓力。當談論院舍業界人手短缺情况時，有安老院舍院長形容業界情况是「10個煲但只有5個蓋」；而佔院舍從業員人數最多的個人護理員，正是院舍從業員人手短缺重災區。

個人護理員工作量大、時間緊迫，人手不足問題更加重了他們的工作負擔。最辛苦的是每日在滿佈蒸汽的洗澡房為幾十名長者洗澡的環節，一個多小時下來，「PCW姐姐」們全身濕透、精疲力盡。個人護理員更常被社會、家人和朋友認為是「執屎執尿」、「低人一等」。在院舍中，不少個人護理員形容他們常受到家屬責難和投訴，情緒壓力不可謂不大。

近年政府推出了多項解決院舍行業人手短缺問題的措施，然而似乎成效不彰。究其原因，這些措施只着重為從業員創造專業爬升階梯成為專業護理人員，而忽略如何提升一群需求最大的非專業人員的工作質素，令個人護理員工作得到成就感、滿意度，願意留下繼續從事個人照顧工作。對於大部分個人護理員而言，受限於年齡、學歷、英文水平等限制，現有的專業爬升階梯很難惠及他們。

縱有樂齡科技 仍離不開護理人員

雖然無專業資格，但「PCW姐姐」在自己的前線照顧工作中，積累了豐富的實務經驗和知識，是最了解長者身心狀態的人。筆者認為，如何跳出以往措施只針對專業護理人員的局限，而善用和嘉獎個人護理員基於實務經驗的「專業」，將是解決院舍人手不足困局的關鍵。這些措施，包括提升個人護理員薪酬待遇、為個人護理員等無專業資格的院舍從業員提供職業發展和晉升機會、在院舍中推行以人為本的管理文化等。

說到底，長期護理服務是人力密集型的行業。即使有愈來愈多樂齡科技產品，仍離不開從事着最日常、最基礎照顧工作的「PCW姐姐」，讓長者和殘疾者的生活有尊嚴、有質素。

註：OECD. (2020). Who Cares? Attracting and Retaining Care Workers for the Elderly.

作者是香港理工大學應用社會科學系助理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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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詩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