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劇作宣傳不必大頭 跨媒體敘事見新猷
【明報專訊】2024年中，蘇玉華（Louisa）打電話給許迅（Eddy）說準備開套舞台劇，問Eddy有沒有興趣做這套劇的視覺設計。Eddy沒問價錢，第一句就說「可以啊，但我有個條件就係唔做『大頭』」，Louisa說「好喎，我都唔想『大頭』」。就這樣一拍即合，由蘇玉華做獨腳戲的舞台劇《完美證供》，平面創作總監一欄便寫上設計師許迅的名字。他設計的，不是一兩張宣傳海報，而是線上線下一整套視覺識別系統（Visual Identity System）。
戶外海報字「壓」身 字體設計求對稱
《完美證供》是說一個相信法律、挑戰法律的故事。「我覺得很多電影或者舞台劇，凡是有知名的演員，就會拿他們『大頭』（即演員正面、清晰的樣子）宣傳，但我不想這樣做，因為我覺得如果是『大頭』都不需要怎樣設計，就是靠樣去宣傳」，Eddy這樣解釋。沒想到，知名演員Louisa本人也點頭同意不出「大頭」。更有趣的是，最終掛在舞台劇演出處香港演藝學院外牆的巨型海報，「完美證供」4個大字幾乎疊在Louisa的全副身軀，Eddy有問過Louisa「驚唔驚有嘢『壓』住你塊面」，Louisa說「『壓』囉，你鍾意啦」，Eddy隨後保證「會『壓』得好完美」。
完美，這個設計想法自然是源於劇名《完美證供》，「我最初是想將『完美』延伸到所有設計……所有都對稱，你中間『劏』下來，這一半和那一半的比重差不多一樣」。連「完美證供」這4字的字體設計也要完美，「中文字很多都不是左右對稱，但我硬要把它們對稱」，Eddy邊指着明信片邊解說，「『完』字我做不到啦，但個『證』字的『言』、『登』我都要對稱」。但他卻又說這種完美會透出一種奇怪，因為現實裏哪有完美？若仔細看海報裏身穿一襲黑色律師袍的Louisa，她手執的厚硬皮文件夾上有一條刮痕。Eddy說後期修圖時曾把刮痕修走，但他想了想，覺得「它正是告訴你，所有東西你做得再天衣無縫、再完美，其實沒有完美，怎樣也有一些缺陷」，所以決定保留這個完美中的不完美。
「證供袋」成場刊 多處藏核心對白
不用演員樣子做設計的主視覺，那能將整套視覺識別系統牽成一線的是什麼呢？Eddy讀過劇本、看過排練後，便知道是劇中的證供，他笑着複述Louisa的話——「我很喜歡每一句對白……真的很想這些對白從我口中講出來」。證供，Eddy便聯想到證供袋，他不想觀眾入場拿着的是那種散場後「門口垃圾桶會有很多」的傳統場刊，「我想每個人都拿着一個證供袋，讓人知道有很多以為只是生活瑣碎，往往最後都會變成證供」。Eddy笑稱時下很多人用「小廢包」，所以他設計的證供袋尺寸比真實的小，方便觀眾帶走。尺寸不同，但材質雷同，證供袋用牛皮紙製，封口處貼上醒目的橙色底、黑色虛線邊的貼紙，再配上「EVIDENCES」的黑色粗字。
證供袋表面的文字，Eddy參考真實證供袋只保留時、地、人，即是舞台劇的演出時間、地點和製作團隊。裏面裝着4張明信片、一個杯墊和一張簡介。其中一張明信片，Eddy用了律師袍做設計，但填滿全袍的那抹黑色，竟是字字鏗鏘的證供。Eddy說，舞台劇大都是現場演出，「如果你錯過了任何一句對白，甚或你買不到票，就真的沒有辦法再看到」，所以Eddy就把他認為整套劇「任何部分都可以錯過，但一定不能錯過」的核心對白，散置於海報、明信片等，盡力讓有入場、沒入場的人都不留遺憾。
明信片書寫處通常都有一條線，Eddy說：「我經常不理解postcard中間為什麼一定要有條線？我就用全宇宙最細的字型印了句『今日的我盤問昨日的我』，後來發現印出來會矇，現在便用了全宇宙最細的再大一個point。」Eddy知道這句是Louisa最想告訴觀眾的信息，「我就幫你再講出來」；杯墊上隱見水迹狀的紋理，亦彷彿帶我們回到劇中主角Tessa在酒吧和朋友「摸酒杯底」的那一幕。
主角「開Ig出限時」 延伸劇作時間跨度
證供袋和明信片的底部有一欄「延伸閱讀」，標註了一個Instagram帳號：@tessatastic。按進去，發現有不少Louisa，不，是《完美證供》主角Tessa的身影。Eddy想「延長這套舞台劇的time span（時間跨度），不是只有入場的個多小時，而是盡量做到1比1（意指劇中時間與宣傳時間）」，所以他在2024年下半年為主角Tessa開設一個Instagram帳號，以她的視角持續發布限時動態，Eddy說這是跨媒體敘事（transmedia storytelling）。圖片有的來自Eddy以前隨心在中上環定格的光影，他覺得出奇地符合Tessa的律師身分；有的則是Louisa和丈夫兼《完美證供》導演潘燦良到日本旅行時，被Eddy叮嚀要拍回來的照片。
有了圖片，Eddy再因應Tessa在劇中的心境轉變，配上文字和音樂。Eddy說，要有好的宣傳效果其實應該出帖文，但他轉念一想：律師這個職業本來就不需要吸粉絲啊！沒想到仍然有眼利的粉絲幾乎把所有限時動態截圖，觀畢舞台劇後，在自己的社交帳號悉數分享。「我好鬼感動，真的以為沒有人會看，以為只是在『自high』，但原來都有人看，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實驗性的嘗試，至少在香港舞台劇很少有人做」，Eddy如此說。
Louisa憑《完美證供》在4月尾香港舞台劇獎獲最佳女主角（悲劇／正劇）；Eddy也憑海報、證供袋、明信片、經營社交媒體等這一整套設計，在香港設計師協會舉辦之「環球設計大獎2025」的「視覺識別系統」組別獲獎。Eddy說自己很少獲個人設計獎項，這次得獎固然是對自己能力的肯定，但更讓他開心的是證明當初想實驗的跨媒體敘事是有效，「下次想再玩些新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