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
何濼生：生命教育的核心 在於「LIFE」
【明報文章】兒童和年輕人都要學會珍惜生命、愛護生命、善用生命。唯有如此，他們才能得到心理健康和幸福感，才能立己立人。
2012年嶺南大學公共政策研究中心獲香港嬰幼兒發展研究基金會委託，開始每年做兒童快樂指數調查。2015/16年我們首次在調查問卷加入有關生命教育的題目，該題目直接問學生是否認同其學校有提供生命教育。該年調查中我們發現，十分認同「有」的學生，平均快樂指數達7.33；答一半半或不認同的學生快樂指數，則分別只有5.9及6.1（由0至10分）。結果顯示，生命教育與學童快樂指數有明顯的正相關。
然而，該問卷並無解釋「生命教育」是什麼或提供定義。由於答卷人對「生命教育」或有不同理解，研究人員於是決定在往後調查加入較清晰問題以開展較深入探討。
「愛智毅行」 影響個人幸福感
筆者多年來以關愛（Love）、智慧（Insight）、堅毅（Fortitude）和行動（Engagement）4個維度，量度受訪者的心理資本（mental capital, 或稱情緒資本(emotional capital)，指有關「愛智毅行」的心理習慣），並累積了大量統計數據，證明關愛、智慧、堅毅和行動這四大心理習慣，對個人的幸福感影響甚巨。
最近東華學院林清教授用心理統計學方法，印證「愛智毅行」心理資本尺度的可靠性和合理性，並把該研究論文加入筆者稍後由Routledge出版社出版的新書The Economics and Psychology of Happiness: The LIFE Framework and Sustainable Development。該書是筆者10多年前舊著的加強版，除修訂和充實了原來的篇章，更引入包括「人性的本質和人類的需要」、「企業愛智毅行和職業快樂」、「愛智毅行尺度的心理測計驗證」等新篇章，並增加了可持續發展和家長教育的內容。
我們近年除了跟港大兒童及青少年科學系、中大兒科學系和香港兒科醫學會在香港做調查，去年還獲深圳大學體育學院在深圳的中小學，用同一份問卷於深圳做同樣調查。香港有效樣本有3191名學生（9間小學和10間中學）；深圳有效樣本有3876名學生（4間小學和6間中學）。
我們發現，兩地的結果同樣印證「愛智毅行」對快樂和「活在世上很有價值」兩項指數，都有非常顯著的正相關，但相關系數（coefficient）方面，兩地數值大小的分別很大。雖然深圳的心理資本比香港高，「活在世上很有價值」的指數卻大大低於香港。分析之下，有理由相信學童的內在因素雖然較強，外在社會環境因素卻大不一樣。近年內地年輕人感覺「內捲」（過度競爭）嚴重，很多年輕人感到難以「自我實現」，以致「躺平」風氣十分流行。
「關愛」即養成關心別人和關心自己，及希望人人都健康快樂的習慣；「智慧」的主要內容，是由全局觀和生命整體觀而懂得本末輕重，及懂得真正善待自己、善待別人之道；「堅毅」由磨練和反思而生，養成堅毅不屈、不怕困難的本事；「行動」就是積極投入生活、有方向有目標，把智愛活出來填滿每一天。
我們問學生，其學校有沒有舉辦一系列活動，推動「愛智毅行」；學校愈多此等活動，生命教育指數就愈高。活動包括課堂授課或討論、探訪、歌唱、藝術或其他創作、角色扮演或話劇等。我們取活動評分最高兩項之平均數，為生命教育指數（每級不同）。
積累心理資本 克服逆境挑戰
我們做多次迴歸分析，結果證明，生命教育指數愈高，學童快樂指數也愈高，被欺凌的機率也愈低。我們還設計一個家庭生命教育指數，發現家庭的生命教育對學童的影響，更甚於校內生命教育，相關系數竟是學校生命教育系數的兩倍。
生命教育就是教導學童培養有利開發生命潛能的生活習慣；這些習慣積累了，就是心理資本。生命可貴，我們唯一的倚靠其實就是生命。有生命就有可能；沒有生命，就沒有任何可能。生命教育旨在（1）引導學生愛護生命、尊重生命；（2）教育學生如何愛護生命，及發掘生命給我們的可能。好的生命教育可助我們——特別是學生們——提升生命質素（quality of life），令生命變得更豐盛、利己利人。這其實就是培養一種有利於個人成長的生活態度（growth mindset），使學生掌握處理逆境、困難和種種挑戰的技巧。
雖然不少困難都是源於外在環境，有時是社會氛圍，有時是家人、朋輩，有時甚至是陌生人，但自己若能夠把持自己的定力，只管盡力做好自己，不與不講理的人糾纒，敬而遠之，及避免自己因一時衝動或人性弱點而犯下大錯（如借高利貸、吸毒、酒後駕駛）等，其實都可以克服困難，並藉機會變得更有智慧和更堅強。
冀政府就生命教育多做工夫
生命教育就是愛的教育、智慧的教育、堅毅的教育，及善用生命發現可能的教育。遺憾的是，儘管香港今天有了「一校一社工」政策，當教師遇到學生有情緒或行為上的問題時，反而很自然就會把學生轉介給學校社工。筆者認為，經常與學生相處的老師最容易取得學生信任；只要有相關訓練，對學生循循善誘，效果一定比駐校社工更好。筆者那代人，多有昔日老師鼓勵學生、協助學生面對逆境的記憶。可惜這樣溫馨的情境，今天已少見。更可悲的是，不少老師自己都不懂得如何處理情緒和逆境，無法以身教為學生樹立榜樣。
筆者認為，所有教師都應接受生命教育培訓；然而事與願違，我們調查發現不足一半受訪教師報稱受過生命教育培訓。我們有理由相信，推廣家長的生命教育對孩子的快樂成長，非常重要，希望特區政府在這個議題上多做一點工夫。
參考文獻：
（1）Foresight Mental Capital and Wellbeing Project (2008). Final Project report. The Government Office for Science, London.
（2）Ho, Lok Sang (2026) The Economics and Psychology of Happiness: The LIFE Framework and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Routledge.
（3）Liu, Y. L. (May 14, 2021). China’s “Involuted” Generation. The New Yorker.
（4）Daisy Wu (Dec 17, 2024 ) What is neijuan, and why is it worrying China’s economic policymakers? SCMP.
作者是嶺南大學潘蘇通滬港經濟政策研究所前所長、香港教育大學應用政策研究及教育未來學院兼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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