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
關家亮:當今兩大AI應用場景:深度研究及編程代理

【明報文章】近年AI(人工智能)浪潮席捲全球,引發了無數關於未來工作、社會變革的討論。經歷兩年多概念驗證期,AI正蛻變為實實在在的生產力工具。2025年被視為AI技術落地關鍵年,其中兩大應用場景——AI搜索與AI編程,正以驚人速度成熟,並改變知識工作者的日常。
AI搜索:從單次搜索到深度研究
生成式AI模型存在根本局限——其知識庫完全受限於訓練數據,既無法得知數據外的世界,也缺乏實時更新能力。這是廣為人詬病的「幻覺」問題(模型在回答自己不熟悉的問題時憑空揑造事實)的根源之一。
為改善此問題,以ChatGPT為首的AI聊天機械人,於2024年已普遍整合了搜索功能。其運作模式,是在回答前先透過搜索引擎取得即時資訊,再基於這些實時外部資料作答,而非單純依賴其固有靜態知識庫。這種被稱為「檢索增強生成」(retrieval-augmented generation)的技術,顯著拓寬了AI之知識邊界。到了2025年,推理模型的出現,更是令AI搜索應用從單次搜索(search),提升至深度研究(deep research)層次。具備強大推理能力的AI,不再只限於一次過的搜索與總結,而是能夠化身為AI研究代理(AI research agent),執行複雜的多步驟研究任務。
試想像:一個市場分析師需撰寫行業競爭報告,過去可能要花費數天時間,手動搜索主要競爭對手名單、逐一查找各公司最新季度財報、閱讀多份市場分析報告以找出關鍵趨勢,最後再整合所有資料,撰寫摘要與洞見。如今,一個先進AI研究代理,僅需接收一個簡單精確的指令,例如「分析香港電動車市場競爭格局及未來5年趨勢」,便能夠自主地將任務分解、規劃搜索路徑、多層次地蒐集和交叉驗證資料,最終生成一份結構完整、水平接近初級全職分析師的深度分析報告。
無論是處理外部資訊的市場調研、財報分析,還是整合內部海量文件的知識管理任務,這種深度研究能力,都為白領上班族帶來前所未有的效率提升。筆者本人日常工作,亦經常受惠於此。
AI編程:從「副駕駛」到「數碼員工」
編程一直被視為最適合AI落地的領域,原因有三:(1)互聯網上存在海量開源程式碼,為模型提供了大量高質量訓練數據;(2)程式有明確對錯標準(能否成功運行),易於透過強化學習技術持續改進;(3)軟件工程師人力成本高昂,自動化的商業價值巨大。
事實上,程式員是全球最早大規模擁抱AI工具的專業群體。早在ChatGPT面世之前,GitHub Copilot等AI工具已開始改變編程生態。發展至今,如Cursor這類深度整合AI的開發環境,已成為許多工程師不可或缺的工具,帶來數以倍計生產力躍升。據市場研究機構估算,AI編程輔助工具市場規模在近3年以驚人速度擴張,已達百億美元級別。
與AI搜索進化軌迹相似,推理模型的出現,也令AI編程迎來質變,催生了編程代理(coding agent)的普及。過去的AI編程工具像一個稱職助手,在程式員編寫程式碼時提供建議、自動補完或生成單個函數,主導權仍在人類手上;相比之下,Claude Code之類的新一代編程代理,更像一個初級軟件工程師,能夠理解高階開發需求(例如「為我的網站建立一個用戶註冊系統」),然後自主地規劃、編寫整個程式庫、創建文件、運行測試、發現並修正錯誤,最後發布系統。
這種從「副駕駛」(copilot)到「數碼員工」的轉變,正重塑軟件開發價值鏈。儘管頂級編程代理的單個帳號費用可高達數千港元,但其所節省時間與人力成本,使許多開發者及公司仍視之為極具價值的投資。廣受程式員歡迎之Claude模型背後的科技公司Anthropic,最近便公開表示,他們的模型其實已經是年化收入達數十億美元的盈利業務。
結語:非結構化數據的自動化時代
AI帶來的最大變革,是人類歷史上首次出現了能夠大規模理解並處理非結構化數據(unstructured data)的機器。過去的資訊科技,擅長處理數字、表格這類結構化數據(structured data);但對於文字、圖像、程式碼這些非結構化數據,只能夠儲存和傳輸,無法真正理解其內涵。生成式AI的核心突破,正是賦予了機器理解這些複雜抽象資訊的能力。
正如Nvidia創辦人黃仁勳在10多年前洞察神經網絡潛力時的斷言:「如果它能夠做圖像識別,最終它就能夠處理一切。」隨着AI模型不斷得到更多高質量訓練數據,及推理能力不斷提升,各行各業那些曾經簡單的工作,很快就會被徹底自動化;那些曾經較困難、較複雜的工作,將在AI賦能下變成新的「簡單」;以前的「不可能」,會變成接下來的「困難」。現實的巨輪正不斷推動我們向前,我們熟悉的技能標準與價值判斷,將被重塑。
浪潮之下,我們應如何重新審視自身價值,投資哪些在未來依然保值,甚至更有價值的核心能力?這將是筆者在往後文章繼續探討的議題。
作者是AI企業創辦人、大學AI課程導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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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家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