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本地Hip Hop元老 新蒲崗首次辦個人show 「畸形詩人」KZ 玩味演繹說唱
【明報專訊】「佢家下黃色衫，又變返著綠色衫」……一代網絡惡搞歌詞經典，至今仍為人津津樂道，背後不難聽出紮實的押韻功力，它正是本地OG Rapper KZ（畸詩）手筆。說起本地Hip Hop，這名字幾乎是越不過的大山。他是組合「生番」的成員，硬朗、帶着怒氣的詞與韻，在香港地下音樂烙下一個個印記，近年KZ卻甚少出現人前。
工廈林立的新蒲崗是不少音樂人的練武之地，這位近年甚少「出山」的「畸形詩人」，下周將首次舉辦個人live show，選址於去年進駐新蒲崗的中小型表演場地Portal。到底他會用說唱為這片戰場帶來怎樣的景象？
曾居菲律賓 埋下嘻哈種子
生於香港的KZ，說唱之路卻從菲律賓起步。1990年代他隨父在當地生活兩年多，正值當地金屬搖滾與Hip Hop拉扯之際，心裏埋下了嘻哈的種子。他用卡式帶錄製2、3張改歌詞惡搞歌「專輯」寄給中學同學，無心插柳創作出第一份作品，只是如今已不知所終。回港後拿過結他、揸過鼓棍夾band，直到聽到LMF的歌後便嘗試rap——先是自製turntable（唱盤）小試牛刀，後來買入電子琴錄下〈第一桶金的故事〉上載LMF網站留言區，結果獲得LMF成員DJ Tommy轉介，加盟獨立廠牌「催化行動」。
彼時沒有社交平台，時而夾雜粗口、帶有反叛精神控訴社會的Hip Hop也不太受大眾待見。KZ以激烈的節奏、銳利的文字與執著的風格站穩陣腳。先有相對暴烈的專輯《畸詩集》，2010年代再推出以金曲為題創作的《90年代曲》，嘗試打入主流。專輯內有從日曆道出打工仔辛酸的〈紅日〉，也有講母愛的〈容易受傷的女人〉，但歌中的感人故事原來是半真半假：不開心是真的，溫馨的部分是他希望發生的場景。全碟叫好背後，為免自己把風格定得太「惡」，原來除了〈男兒當自強〉由自己操刀外，其餘都交由Dough-Boy作曲，歌詞則依然故我。2014年與重組的「生番」成員推出、回應LMF《屋邨仔》系列的〈屋邨仔 pt.3〉，也大獲好評。
「用病壞／嘅眼界／審視世態」
但說到最為人熟知的作品，可能是將美國歌手Nelly的名曲Dilemma改編成Xxxlama，搞笑又洗腦，「又變返著綠色衫，佢下半身配白色褲」，原來是他教rap的意外產物。當時為留住學生，幾乎每天8小時狂寫，也會把經典的rap改編，起初只是跟韻對口形，後來更對應MV畫面劇情，促成一代神曲。雖然創作時享受，後來卻有段時間對這首成名作十分反感，「所有人都識首歌，但八九成人唔知係我作，就有啲不是味兒」；直到早前男團MIRROR「夜粥小組」翻唱歌曲後，才發現社交媒體上有不少人提起自己。
至於最滿意之作是什麼？外界很多人都將〈硬頸〉奉為神作，認為這首改編自Eminem的The Way I Am的作品，將粵語韻腳與雙關玩到極致；KZ卻更喜歡demo歌〈病〉，即後來《90年代曲》專輯中的〈真我的風采〉。「我患上絕症／獨居喺絕嶺／仍然目不轉睛／用病壞／嘅眼界／審視世態／反而由濁轉清」，歌詞從不被理解的鬱結煉成，他說「首歌有我嘅悲哀，唔一定跟要世界嗰套，有唔同諗法唔等於就係病」。技術與節奏外，賦予詞句與押韻重量的，或許是他灌注的心血、情緒。
「到某個年齡層就不想分享內心」
20多年過去，江山代有才人出，現在談起Hip Hop與說唱，當紅的名字是Novel Fergus、摩四青年，音樂風格也與以前有別。KZ近年甚少露面，有人說他已「收山」，他笑說不少同輩已不再活躍，自己也甚少再創作，「以前好多嘢分享，去到某個年齡層就不想分享內心」。說起潮流的轉變，他說以往自己玩的是美國東岸風格的boom bap，介乎80至100多bmp（每分鐘節拍數），鼓聲沉、狠，詞句更直接控訴社會，「唔係求速度，係玩個變化、編排、韻和flow」，瞄準的也是打工仔的市場；現在主流的trap（陷阱音樂）則更着重「型」，拍子更緊湊、hi-hat（爵士鼓鈸）密集，逾百bmp，節奏變快、推向更大眾化。他形容新一代的rap更似「第2個樂種」，而對聽band出身的他來說，rap有種叛逆、草根與主流。「以前真係underground，嗰個年代grunge係厭世、反主流；如果我𠵱家先出嚟，就未必玩rap，太pop喇（編註：grunge是一種源於美國西岸、將punk與heavy metal混合的音樂風格，後亦發展為一系列次文化）。」說着這話的同時，他現在聽的反而是Blackpink。
2022年，KZ獲邀出席「Whats Good Music Awards」頒獎禮，在媒體拍照訪問時乏人問津，難免感到「被抹走」。嘗試再出歌也收過「老坑行開」的反對聲音，初時很刺耳，後來卻看開：「後生就係唔鍾意老，我自己都經歷過，一出嚟都會笑MC仁，後來先熟絡變friend。」代際分野既然是常態，他「未有理／會人地／繼續企／硬去起／義我氣／定神閒／你要彈／我照行／我既路」，為了做更極端、更反主流的東西，幾年前從外國地下音樂吸納screamo（嚎叫）、brutal death metal（殘暴死亡金屬）等元素，以Dehumanization Association之名做歌，一手包辦MV、作曲、作詞及平面設計，短短3個月完成多首trap metal（陷阱金屬）風格歌曲，更曾在海水化淡廠辦小型演出，無奈後來因工作繁重再暫擱音樂創作。
自導首騷展現「update版KZ」
從前他「遇到不平事／用文字／用說唱／去算帳」，如今男兒依舊當自強，只是方式由鍛煉舌劍唇槍變成照顧家庭，「以前覺得懶係型，𠵱家覺得要捱得、頂得、保護家人先型」。已是兩孩之父的他少了狂傲，變得「鐵漢柔情勝過黎明」，每朝6點起牀送女兒上學，白天返工做工程「由早曬到晚」，晚上6點多回家接力照顧小朋友，假期陪伴太太經營KOL工作。音樂似乎缺席了？實際上，在香港搞獨立音樂與養家活兒之間的拔河似乎未曾止息，而KZ的回答是家庭行先，「為咗屋企不可以沒有飯碗」。他說自己「好單元」，可以極度集中完成某事，卻無法分心，便唯有暫停創作。即便嘗試逼自己寫歌也「無感覺」，為做而做的產物難入耳，也推掉不少合作邀約。不過他說自己往時創作，也是靈感一到便會像「扶乩」一樣瘋狂爆發，來得快、寫得順，觀眾或可期待KZ再次撻着摩打的一天。對於當下減少寫歌，他則說「思想每次改變都係一個進化，唔好驚轉變，要對自己誠實」。近來他在停歌之際，開了YouTube頻道「青爐仔」，著起牛仔衫褲做訪問，談古著、講講中佬lifestyle；看似和以往風馬牛不相及，原來籌謀已久，直到前陣子工傷後時間變得充裕才決定開始。
沉寂多時，這次舉辦出道逾20年來首場個人live show，是否為重出江湖打響頭炮？原來只是工傷帶來的假象。以往KZ多是受邀演出，這次也是主辦方聽了農夫去年〈KZ係全香港最好嘅rapper〉一曲被「誤導」才成事。雖然未有復出創作的打算，但適值養傷期，這次他會導演整場演出，在2小時唱出20幾首經典歌，還透露會有驚喜嘉賓登場。至於「生番」會否翻生，便要等觀眾去盼待。Same shit，different day，「我係最update版嘅KZ。每一次都要有進步，韻要好密」，KZ如是道。寶刀是否已經生鏽？只能在新蒲崗的一隅看看從前遇到不平事就開火的KZ，會否繼續用押韻當武器、以flow與beat刺穿噪音每道高牆。
KZ Debut Solo Live “SSDD”
日期：8月27日
時間：晚上7:30
地點：新蒲崗彩虹道212號THE BURROW 1樓
票價：480元
詳情：bit.ly/4lyJG6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