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家儀「幻影」中尋舊時溫度 反思城市設計

【明報專訊】你還記得童年時在商場見過的那個音樂噴泉嗎？水柱隨古典樂起伏，搭𨋢時看最壯觀；總有拖篋的人腳步匆匆，鞋跟敲擊地面，「噠噠、噠噠」；旁邊一定有間麥當勞，小孩跑來跑去，硬幣墜入揼蟹機的聲響久久不散。

成長於1990年代的阮家儀，用齒輪、光影與舊玩具，拼湊重組腦中記憶，成為視覺藝術中心的展覽「幻影」。影幻情真，她邀請觀眾日落時分站在藝術裝置前等待每15分鐘一次的光影表演，「我想留住一種溫度——同家人行商場、同朋友等噴泉的15分鐘的溫度」。

舊玩具組成商場「噴泉」 赴澳尋童年揼蟹機

展覽「幻影」，聽上去飄渺；藝術裝置《幻影》，卻是立體雕塑，有4米高。阮家儀以舊商場的音樂噴泉為靈感，揼蟹機中的蟹、黃色膠鴨仔、一整套快餐店玩具、縮小版的升降機……眾多舊玩具被固定在大型鋼架與透明管道上，組成記憶中的商場。每隔15分鐘，音樂便會響起；各色燈光在透明管道中閃爍，眾多裝置亦開始移動：機械蟹規律地敲擊，彩色膠鴨仔在轉台上靜靜沉睡，升降機模型載着微縮人影上下往返。

影像閃動，宛如記憶閃現。阮家儀說，蘊藏在舊物中的記憶正慢慢流逝。例如首先出現玩具蟹，靈感源自旺角某個舊商場的音樂噴泉，噴泉如今已不見蹤影，「每次演出開始前，會有一個指揮家首先出現，寓意故事開始」。至於玩具蟹本身，則來自童年時在冒險樂園玩的揼蟹機，「但那間廠沒有再做，現在已經找不到這個機器」，阮家儀順着產品資料一路到澳洲，終於找到售賣揼蟹機後備物件的商家，「所以這隻蟹仔來自世界上最後兩台揼蟹機」。

記憶會散，溫情卻仍在。阮家儀介紹，《幻影》上的紫色麥當勞玩具公仔叫做「滑嘟嘟」，在資料蒐集時曾聽一名父親分享，他兒子年幼時格外喜歡「滑嘟嘟」，因此每次出了新的「滑嘟嘟」系列公仔，父親都會立刻衝去麥當勞，買一份開心樂園餐。兒子已經搬走組建新家庭，「滑嘟嘟」公仔仍留在父親家中。「父愛要多濃厚，才會在30幾年後仍保留着兒子小時候的玩具？」阮家儀感慨，舊玩具背後，有記憶、有歡笑、也有愛的表達。

傳送帶轉動地標 映照城市同質化發展

透過《幻影》回望過去，透過另一件裝置《城市穿搭指南》則可見到現在。一條循環的傳送帶，載着白宮、倫敦眼、巴黎鐵塔等各地地標。傳送帶轉動，城市光影在牆上變幻，其中風景時而陌生，時而卻熟悉——誰能確定那道影子是倫敦眼還是中環摩天輪？「我蒐集了世界各地的名勝古蹟，意大利、倫敦、巴黎……但當你看影子，又似巴黎，又似倫敦，又似香港，影子中是個陌生又熟悉的城市。」阮家儀說，當下的城市決策者則像是在用「旅行完買紀念品返屋企做手信」的方式規劃城市，「去完台灣覺得夜市靚，我執返屋企先；倫敦的摩天輪好，我也拿回去」，城市因此失去獨特，各個城市間的邊界也因此變得模糊。

五光十色的記憶在消失，千篇一律的城市正誕生。置身過去與當下之間，阮家儀說藝術不是為了回到過去，而是為了找回那些幾乎被遺忘的溫度—— 一隻蟹的節奏、一場音樂噴泉的水花、一座城市獨特的天際線，「曾幾何時，我們有過這種溫度」。

幻影

日期：即日至2026年2月9日

時間：上午10:00至晚上9:00 （周二閉館）

地點：中區堅尼地道7A香港視覺藝術中心5樓至3樓公共空間

詳情：bit.ly/46FH3v2

文：王梓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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