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韋諾：正確認識團結與批評的辯證關係

【明報文章】2021年12月立法會選舉前，港澳辦主任夏寶龍表示「愛國者治港」是搞「五光十色」，是具有多樣性的，「絕不是要搞『清一色』」（註1）。

選舉後夏主任向議員提出「五點希望」，其中一點是「希望議員支持監督特區依法施政，做行政主導的體制維護者，自覺將其維護好行政主導體制，主動支持配合政府依法施政」，強調不代表議員要做「橡皮圖章」、「表決機器」，而是依法行使監督權，對特區政府作善意誠懇批評。

立會投票幾無反對 與民情見巨大落差

可惜，夏主任的希望目前尚未實現。引起激烈爭議的簡約公屋計劃，哪怕計劃不少地方仍然不清不楚、官員仍含糊其辭，撥款都能通過；兩次審議更分別只有1票反對、1票棄權，以及0票反對、1票棄權。立法會作為代議機關、議員作為民意代表，這種「清一色」、幾乎無反對票的結果，與社會真實民情形成巨大落差。

令人費解的是，《明報》李先知從多個消息得知，部分議員在會前收到有關方面「溫馨提示」提醒支持撥款；另有政界人士透露，2月工務小組審議撥款前，有關方面也有發短訊呼籲議員投票支持（註2）。

也有議員向《香港經濟日報》馬天娜透露，有關方面早已向議員說明此撥款是「不容有反」；有議員表示有關方面的關注令他有所收斂，避免以帶有質疑或攻擊性的語氣質詢政府（註3）。

事實上議員收到「溫馨提示」提醒出席會議投票，或調整發言內容和語氣，時有所聞，但只會在涉及重大或與內地相關的議題時才會出現。落實「愛國者治港」後，有關方面向議員發「溫馨提示」的報道增加了，例如政府宣布暫緩全民強檢（註4）、中大校董會續聘段崇智為校長（註5），議員均收到「溫馨提示」要求「不要太激」；而今次簡約公屋計劃更只是民生議題。

有關方面的關注不難理解，畢竟在新的政治環境下，要時間摸索是無可避免。而且回看過去多年政治亂象，不少人相當珍惜得來不易的團結局面，擔心批評會破壞團結、削弱政府管治威信。

况且，官員和議員也要負上責任。部分官員認定議員最終都要支持政府，議案肯定能通過而不重視議會（有議員指政府經常遲交文件；註6）。部分議員則未能拿揑合作與監督的平衡點，認為批評反對反正是吃力不討好，索性投票支持。

有理有據的批評 能加強團結

不論官員、議員還是絕大多數市民，都是愛國者，都是屬於一國兩制統一戰線的對象。愛國者之間必有矛盾，但都屬於人民內部矛盾，要用「團結——批評——團結」方針來處理，即從團結的願望出發，經過批評，分清是非，在新基礎上達到新的團結。

正確認識團結與批評的辯證關係，是鞏固和發展一國兩制統一戰線的必然要求。團結是批評的目的和基礎，批評是實現團結的必要手段，團結離不開批評。團結不是講求一團和氣，不是迴避、拒絕、壓制批評。須知有理有據的批評不會破壞團結，反而能鞏固統一、加強團結。

真正削弱政府威信的乃當局錯誤政策

目前的政府是回歸以來最強勢的一屆，想推行的政策、計劃都肯定能推行，想通過的議案都肯定能通過。因此有力的監督、批評尤其重要，畢竟真正削弱政府管治威信的，不是別人的批評，而是政府的一些錯誤政策、計劃。有力的監督、批評能夠點出問題之處，讓政府及時修正。

更何况，凡屬於人民內部的爭論問題、是非辨別問題，只能用討論、批評、說明等民主的方法解決。若議會內、傳媒之間以至社會上，沒有或只有零星、行禮如儀的批評和反對意見，充斥客氣套話與浮誇讚辭，這只是虛假、脆弱的團結。警方早前對將軍澳反填海遊行施加眾多嚴格限制，已打擊工聯會舉辦五一遊行的意欲，這絕對是不健康的。

毛澤東曾說「我希望造成這麼一種局面：就是又集中統一，又生動活潑，就是又有集中，又有民主，又有紀律，又有自由。兩方面都有，不止是一方面，不是只有紀律，只有集中，把人家的嘴巴都封住，不准人家講話，本來不對的也不准批評。應當提倡講話，應當是生動活潑的」（註7）。

「愛國者治港」就應該要實現這種局面。

註1：〈全面落實「愛國者治港」原則 推進「一國兩制」實踐行穩致遠〉，國務院港澳辦，2021年2月22日

註2：〈簡約公屋撥款明闖財會 議員收西環箍票信息〉，2023年3月16日《明報》

註3：〈容不下一粒反對聲〉， 2023年3月17日《香港經濟日報》

註4：余錦賢〈答問大會無火花 議員自行收掣？〉，2022年3月24日《信報》

註5：杜良謀〈追擊段崇智立會暫時「收兵」〉，2022年5月12日《星島日報》

註6：〈梁熙批政府經常遲交文件：開會前一晚8點半才交 無時間消化〉，2022年5月18日「香港01」

註7：〈打退資產階級右派的進攻〉，1957年7月9日

（作者按：本文只代表個人立場，不代表任何團體意見）

作者是香港新範式基金會副研究員

（本網發表的時事文章若提出批評，旨在指出相關制度、政策或措施存在錯誤或缺點，目的是促使矯正或消除這些錯誤或缺點，循合法途徑予以改善，絕無意圖煽動他人對政府或其他社群產生憎恨、不滿或敵意）

[梁韋諾]